他看别人通透,到自己哑然。
他也没想过让陈愿撞见他的狼狈,从来没有人撞见过,撞见过的人都活不了,她是例外。
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用害怕和同情的目光来看他的人。
她只是把自己的额头贴向他,无声告诉他:我在。
仅此而已。
却磨灭了他所有的杀心。
像萧云砚这种从淤泥里爬出来的人,最介意别人提及他的过去,最恨别人看见他的狼狈。
凡此种种,他骨子里的骄傲自尊根本就不允许,只能用杀戮和报复来平息,以此宽慰曾任人鱼肉的自己。
可是,有人把他捡起来了。
这个人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她神色如常,还拿了湿热温软的帕子过来替他擦脸。
仿佛那暗红的脏污不是鲜血。
少年不由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再次说道:“我杀了人。”
“嗯。”陈愿好歹是见过千军万马的人,她抹去少年眼角的血迹,淡声说:“林公子他手上的人命比你多多了,我也是。”
陈愿一直以为,没有锋芒的善良不堪一击。
你尽可以心软,但前提是能够自保,并不给身边人带去麻烦。
哪怕她的和尚师父那么信佛,身披袈裟手捻莲花时,也是这样告诉她的:仁者无敌,前提是对方值不值得你动用仁德之心。
很多时候,善良过犹不及。
陈愿早就想开了,从她披坚执锐在战场上杀死第一个敌军开始,那时染血的手就注定了她今生不会干净。
可她不杀,就会死的干净。
在肮脏的活下去和体面的死掉之间,她选择了前者——违背了现实世界中的准则,僭越了法律,背负了血淋淋的人命。
这是她夜夜噩梦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