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成懂医毒,医书晦涩,懂那个自然识文断字。
不过任成一时间没听懂银霜月的意思,等到银霜月坐在桌案边上,拢了袖子提笔,又指使着平通研磨,任成这才震惊地和平通对视一眼,对着银霜月又施一礼,却没动。
他们都知道长公主乃是陛下最亲近之人,但是这国之大事,长公主一介女子,如何能……
况且没有陛下圣谕,他们不敢动奏章,更不敢配合长公主处理国事。
银霜月提笔的姿势都很别扭,她就不擅长这玩意,好在奏章这东西,只要知道其中意思,同意画圈,不同意打叉就行。
可是她提笔半晌,却不见任成读。
银霜安抚他,伸手拿一本递给他,“不需咬文嚼字通篇朗诵,只说大致内容就好。”
但是任成哆嗦着手,却还是没接。
银霜月这才看懂,笔尖上一滴血色墨汁,滴落桌面,她叹口气,放下了笔,用布巾擦了擦手,接着拽下了自己腰间的双鱼环佩,又在自己的脖子上拽出一根绳子,绳子上拴着的也是玉。
“你看好了。”银霜月将脖子上的玉佩塞入双鱼佩中,接着瞎转了转,递给了任成。
“看看。”银霜月用布巾抹掉了桌上滴落了墨汁,不抬头,也能知道任成的眼睛定然是比银冬盯她时瞪得还要大。
这玉佩单独佩带无甚稀奇,顶多是样式花哨的玉佩,但是合在一处,又转动两处,任成拿起一看,“噗通”一声,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抬头看向银霜月的视线,如同见鬼一般。
这三拼两扭拼出来的东西,竟是——帝王印章。
只要将其染上墨汁,平平地在纸上印下,便是真真正正的帝王印章,手持帝王印章,不仅处置国家大事,便是直接下达圣旨,无人敢质疑。
古往今来,帝王印章只一枚,毕竟这是能够操控大臣调动天下的东西,即便是昏君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触碰的至高无上权利。
任成常伴君侧,绝不可能认错印章,况且长公主佩带的这东西,可是任成眼见着陛下亲手雕刻而成!
这可不能用一句亲厚来形容了,这……便是将江山,都送与了长公主的手中。
听说早古年间,有男女帝共掌江山,却未曾想……任成跪得膝盖都不知道痛了,对着银霜月俯首叩拜,接着哆哆嗦嗦地起身,将玉佩还于她。
银霜月微微笑了下,再度提笔,任成便立刻抓起奏章,快速阅览之后,对着银霜月道,“是羌州报灾患。”
银霜月顿了顿,想起前些日子两个聊过的雪灾,那其中却有羌州,不过只是被波及,大雪封山而已,不至于压塌房屋,这是看着临州得了好处,打秋风来的。
银霜月接过,翻开之后,提笔在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任成和平通看着那占据了整个本子的叉,嘴角都不由得抽搐起来。
三个人配合,效率还是很高的,银霜月一直在处理,等到任成给她端来炖好的燕窝,提醒她休息的时候,已经临近子时,桌上的奏章总算下去了一小半。
银霜月起身抻了抻,却并没喝燕窝,而是指着碗道,“干了半天活就给本宫吃这个?”
她笑着打趣任成,“确实各地灾患不断,本宫知该节俭,可总不能可这本宫一人节省啊。”
任成连忙躬身认错,跑着出去命人准备膳食,银霜月将玉佩带回去,还在后头喊。“节约要紧,莫要弄得太多。”
喊完之后,又问平通,“陛下一直都没醒?”
平通进里间看了好多次了,点头,“回公主,醒过一回,将晚间的药已经喝了,之后又睡下了。”
其实是醒过了,慌慌张张地跑下床,在里间的门口看到了处理奏章的银霜月,这才膝盖一软,又被平通拖回龙床上,喝了药,才睡的。
只是银霜月处理得太专心了,根本没察觉一直有视线,从里间幽幽飘出来,恨不能将她后背烧出两个窟窿。
银霜月也没有真的什么事情都处理,处理的都是一些小事,该由帝王亲自裁决的大事,都挑拣出来放到了一边,银霜月算是给银冬过了一下鸡毛蒜皮而已。
抻了抻腰,感觉不那么酸痛之后,准备到里头去看看银冬,不过她转身的时候顿了一下,将桌子上的燕窝端起来,这才朝着里间走去。
银冬确实还在睡,银霜月走到床边,将碗放在床边的桌案上,坐在床上,仔细看了看银冬,脸色确实好了一些。
不过看到这张脸银霜月就有些闹心,自我安慰了一番,这才伸手去拍银冬的脸蛋,“冬儿,醒醒,起来吃点东西。”
银冬没什么反应,睡得特别沉,银霜月又掐住他的脸,轻轻拧了一下,“药吃得太多了,你得起来吃点东西。”
银冬微微皱眉,银霜月又拍了拍,被银冬抓住了手。
他手应该是在被子里捂得时间长的原因,特别的热,银霜月手腕一抖,差点一巴掌甩出去。
勉强压制住,银霜月憋着一口气,对上了银冬的眼睛。
没有刚睡醒的迷茫,非常的清醒,里面甚至还含着一点点笑意。
银霜月也不知道是憋气憋的,还是实在受不了银冬这种眼神看着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但是她发誓,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害羞……
她压抑着全身躁动的因子,哪怕不下雨,也想毫无理由地揍银冬一顿。
尤其是他看着银霜月片刻,开口叫了一声长姐,银霜月顿时把一边耳朵贴在肩头上蹭了蹭,受不了他的声音,在他再度张嘴的时候,飞快地用汤勺舀了一勺燕窝,塞到他嘴里,由于汤勺没在碗边刮,勺子背面粘了好多,塞得银冬整个下巴都是……
浓稠的汤水,顺着银冬的下巴流到他的喉结上,被这么粗暴的对待,银冬这个病人,也没有什么委屈的情绪,反倒是眼中的笑意更深。
银霜月受不了他的眼神,但其实银冬一直都用这种眼神看他,从前他不知道银冬的心思,自然也就不会注意他的眼神哪里不对。
可现在银冬一个眼神飘过来,银霜月就觉得自己简直是泡在了像燕窝一般的汤水里,黏黏的稠稠的,动也动不了一下……
再这么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银霜月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但是面上强挤出一个微笑,像白天一样,尽量很少和他肢体接触,揪着他的脖领子将他拽得坐起来,朝他的后腰下面塞了一个软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