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遇轻轻敲了敲门。
“对不起,打扰一下各位,各位的酒上来了。”
他声音很柔,不加矫饰的那种柔,本身音色亮,但吐字就是这样婉转玲珑,陡然撞入这么一个吵嚷的环境中,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抬起眼,随着房门打开,视线都停在程不遇身上。
只有角落里的一个男人没动,他坐在正对他的沙发上,西装外套懒散地披着,手里正夹着一支烟,烟头的微光星星点点,照得他俊美英气的眉眼格外动人。
他没看他的方向,像是也没注意这突然暧昧起来的氛围。
顾如琢。
他正在笑,丹凤眼眯起来,迷人又勾人的那种笑,无知无觉的。
他随手把烟掐灭了,懒懒开口了,说的却是他们之前的话题:“怎么着,我不玩,你们还有负罪感了?就这点出息啊。”
“那不是我们寻思着你好不容易回国一趟,洋妞看腻了,给你搜罗点漂亮的,让你高兴嘛……”
“你想笑死我,再漂亮能有咱们小琢爷本人漂亮?而且他红成这样,什么漂亮的没见过。”
那两人在旁边疯狂大笑,忽而有个人咳了一声,暧昧地盯着面前的人,又把话题转了回来:“看看这个,这个挺漂亮。”
程不遇正低头把酒一瓶一瓶放好。
席间飘来种种暧昧的视线——放在他的静美标志的脸上,他白皙的脖子上,他乖顺温和得一丝不苟的动作上,身上也透着几分青涩的气质。
平常不觉得,此时这样一个干净漂亮的男孩子出现,显得这一片的灯红酒绿格格不入。
然而越是格格不入……就越让人心下悸动,想让他也染上点颜色来。
顾如琢身边的季卿保持了一点清醒,他笑着问:“以前没见过你,新人?”
程不遇抬起眼,往他们这边看过来,轻声答道:“是今天来店里帮忙的,老板现在不在,实在不好意思。”
“哦——是这样啊。”季卿放松了,“我是看你还是个学生的样子。”
不是店里的人,这帮公子哥多少收敛了一点,但与此同时,又多出了几份调戏的欲望。
季卿继续问:“我知道你们这些夜店,消费到一定数额就有专人上酒仪式,我们这几瓶酒价钱也不低了吧,有什么仪式没有?”
程不遇怔了怔。
他不常来这边,不知道这种规矩。他抬起眼睛,认认真真问道:“我不知道,一般是什么规矩呢?”
——他只是站在那儿,就漂亮乖巧得让人想要欺负他。
季卿笑了:“你还是学生,别的不要求你,点烟会吧——嘴对嘴那种?”
他看了看另一边沉默得不正常的顾如琢,忽而心血来潮,指了指他:“你给这位爷点个烟,把他哄开心了,我们就算你过关,好吗?你认识他吗?”
“对对,就那边那位,长得最好的那个。”另一个人也跟着起哄,“不亏的小朋友,快上!”
顾如琢还是那副笑容,灿烂得欠打,璀璨又多情:“那不是我吃亏么?”
一群人哄堂大笑。
他这话倒也没说错,他见面会的票价已经被炒到一张上万,仍然一票难求。
程不遇一直没有出声,这时候他抬起眼望过来,眉目生光,脊背挺立:“可以吗?”
众人愣了一下,当即又是一阵大笑:“救命!我笑得想死,海青哪里捡来的宝贝啊!”
其他人都在笑,顾如琢眼底的笑意却淡了。
见他没说话,程不遇于是安静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手里握着另一只烟,摸索着跪上沙发,凑了过来。
没有人想到他点烟的姿势这么熟练,这么……上道。
但很奇异的,别人做这样的动作就是有意魅惑,多少会有些艳俗,他做起来却仍然透着一种青涩,像一个孩子,认真而笨拙地学习着。
顾如琢靠在沙发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那双眼就这样朝自己压下来,清透而认真,眉睫细密,透着光的缝隙,总像是藏着泪痕,再仔细一看,又不是。
程不遇一如当年,安静沉默,十分不起眼,平时安静呆在角落,很容易就忽略掉了。
但他这样的人,只要有人将他看进眼里……就几乎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还有淡淡的药香,药酒的香气,总显得病弱,再混着某种平价沐浴露的味道……混杂一起,令人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