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
无论是城楼上的文武百官、还是城楼下的泱泱百姓,此刻全部都盯着摘星楼上那飘然欲仙的女子,怔怔无言。
惊雷与闪电来的快,去的也快。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过后,夜空再次回归平静,仿佛刚刚的电闪雷鸣都是一场梦幻般的泡影。
“刚刚那是……”
“是电闪雷鸣,一定是的,我们这么多人,不可能看错!”
“老天爷啊,你终于要下雨了吗?”
“大旱一整年,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现在终于盼来了甘霖。”
“摘星楼上的女子,是宫里哪位娘娘?”
“好像是皇贵妃虞氏。”
“什么?我怎么听说……那虞氏是妖妃啊!”
这骤然在夜空中响起的惊雷与闪电,让陈国的百姓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眸子里满是期待与热切。
终于要下雨了吗?苍天总算是看到了百姓们因为大旱遭受的苦难啊!
可……为什么求来雨的不是辛淑妃娘娘,而是皇贵妃虞氏呢?
作为佞臣虞梦章的妹妹,虞氏可是传说中的妖妃啊!
摘星楼上。
当惊雷在天空中轰然炸响的时候,映出了辛漾那张比闪电还要苍白虚弱的脸。
万万没想到,她父亲辛博来观测天象,认定会在四月初八落下的这场雨,竟然晚了些时间,延期到了四月初九的子时午夜。
更让辛漾无法接受的是,虞青奚这女人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登上了摘星楼祭祀台。
那岂不是说,自己白忙活了这么久,却为她人做了嫁衣?
辛漾不甘心啊,她此刻恨不得把虞氏从摘星楼上推下去!
就差一点点的时间,大雨就能落下来了。
送雨神女的称呼本就是属于她辛漾的啊!
“不!这雨是本宫求来的,虞氏你算是什么东西!还不赶紧滚下去!”
辛漾气的脸色扭曲起来,朝着虞青奚怒声斥责道:“若是因为你耽误了本宫求雨,皇上和陈国的百姓定不会放过你!”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呢。
装神弄鬼的人,总有一天要因为装神弄鬼而付出代价。
“这雨是你求来的?辛漾,你在摘星楼上装模作样从早上坐到晚上,天象没有半点变化。怎么本宫一上来,抽了你两鞭子,瞬间就开始电闪雷鸣了呢。”
青奚勾了勾唇角,那张妖冶魅惑的脸在灯光辉映下美的刺目。
在辛漾惊恐的注视下,她缓缓抬起手中的长鞭,凉声道:“要我说,你就是这妖妃无疑,待今日本宫将你鞭笞一番,从这摘星楼上丢下去,陈国自然会降下甘霖。”
“一派胡言!”
辛漾怒极:“本宫才不是……啊!”
啪!
没等辛漾把反驳的话说完,但见青奚将手中的鞭子狠狠的对着她那张脸抽了过去。
一鞭子下去,淑妃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一道红肿的血痕。
她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辛漾却没有管自己的脸,而是始终紧紧的护住自己的肚子。
唯有青奚眼睛里浮现出一抹了然。
想必现在辛漾肚子里已经怀有金斐的孩子,算算时间,也有一个多月了。
这才是真爱啊,冒着被皇帝发现的风险,也要给情郎生孩子……真想看看到时候陈衍知道真相以后该有多崩溃呢。
“这雨是本宫求来的,一定是本宫求来的!”
辛漾护着肚子,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话,满脸都是不甘,那张恐怖的鞭痕随着她的表情扭曲起来,看着十分狰狞恐怖。
青奚冷脸抬手正准备挥鞭,然而就见这时候——
轰隆隆。
天空中的雷声再次炸响,和先前不同,这一次天象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化。
辛漾绝望的抬起头。
就见原本月朗星疏的夜空狂风骤起,乌云从极远处生成,然后被狂风卷着,霎时间铺盖到陈国都城的上空。
那乌云又密又厚,方才还亮堂着的夜空骤然黢黑一片,偶尔有闪电浮现,照出一张张兴奋又热切的脸。
再然后,在所有人怔怔的注视下……雨落了。
嗒!嗒!
刚开始是豆大般的雨滴砸落,再接着眨眼间便化作倾盆大雨,从天空朝着地面倒灌而来。
好大一场甘霖雨啊!
这个夜晚,无数的陈国百姓从梦中被惊醒。
甚至有人兴奋的冲出屋子,在院子里一边笑一边哭,神色癫狂。
“陈国有救了,陈国有救了啊。”
“一年了,我们盼着这场雨已经盼了一年了啊。”
“感谢上苍!”
别说城门下欢呼的民众,就连城楼上的文武百官们,都兴奋的眼含热泪。
包括皇帝在内,后宫的的妃嫔们都站在雨中,哪怕被淋的狼狈不堪,仍旧表情欣喜。
而虞梦章早在雨落下的那一刻,及时撑起了一把油纸伞。
和其余人的狼狈姿态不同,他就仿佛笃定今日一定会有雨似的,闲适的撑伞站在雨中,一张苍白俊美的脸在青灰色的雨幕中看起来朦胧的有些不真切。
“来人。”
当陈衍、文武百官们正因为这场甘霖雨而兴奋的时候。
就见虞相优雅的擦拭掉唇边的血迹,漠然道:“将妖妃辛氏从摘星楼上缉拿下来!”
陈衍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厉声道:“虞梦章,你敢!”
然而,他这话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城楼上,因为落雨带来的喜悦顿时消散去,转眼间氛围变得一片肃杀。
“是!”
有东厂的幡子立刻领命,带着两队人马冲上了摘星楼。
青奚同样提前准备好了伞。
雨落下的时候,她从腰间一侧将油纸伞撑开,看着在雨中满脸狼狈的辛漾,笑的格外凉薄:“今日本宫到时要看看,你还怎么摆脱妖妃这个名头。”
言罢,青奚也懒得去看辛漾怨愤的目光,撑着伞从摘星楼上款款走下去。
雨既然已经落下,天上的事儿已经解决了,地上的事儿这才刚刚开始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青奚从摘星楼上撑着伞走下来。
摘星楼高耸入云端,下来的时候有一道长长的阶梯,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卷起她灿金色的衣袍,在夜空中飘然舞动。
但那柄油纸伞却被她撑得很稳,仿佛一朵绽放在雨夜里的白牡丹,矜贵且从容。
距离她走上摘星楼,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
她上去的时候,月朗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