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笃抄着手笑了好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当笑容慢慢收敛时,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肖飒为什么会栽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小画家手里。
也许有一类人的善良是天生的,不会被这个社会污染,他们在任何处境里,都会优先考虑到旁人的难处,即使是毫不相关的路人,不带有任何目的性。
不敢说是好是坏,但他可以确定,这样的人在他和肖飒的生活里,是绝无仅有的。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了。
邹允焦急又局促地往门边挪,因为沈笃还挡在门口。
“收不收拾的,就看你告不告状了呗。”沈笃挑了挑眉毛,让开门口的位置,“那我买咖啡去了。”
邹允点头说了“谢谢”,逃也似的冲出电梯,刚没走出两步又被人一把拽住了。
“等会进去还有前台。”他把一张卡片递到邹允手上,“这个拿着,才进得去。”
说完他松开邹允挥了挥手,“再见啊,小画家。”
邹允接过卡片闷头往里走,听见沈笃靠在电梯门边砸吧着嘴——
“有人惨咯——”
“先生,先生,您不能进去!”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有人拦着邹允,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要见肖飒一面,是这么难的事情。
“先生,肖总在开会,就算您有沈先生的卡也不能进去。”
二十七楼的前台小姐明显跟楼下的不一样,没有穿印有震云集团logo的统一制服,而是一身体面的职业套装,配上至少七公分往上的细高跟。
但也正是因为这双高跟鞋,她追不上邹允的脚步。
“砰”的一声,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打开。
“抱歉,肖总,抱歉。”紧赶慢赶也没赶上的前台小姐站在门口尴尬地道歉,“这位先生有沈先生的卡,我一时没有留意,等叫保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会议室里满满当当地挤满了震云集团的高层,因为之前雨辰峰拍卖行的事情导致震云集团股价大跌,他们正召开临时的紧急股东大会。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眼神落在正居主位的肖飒身上,看见新上任的董事长脸色铁青。
“你们都先回去吧。”肖飒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的红木长桌上,“下午继续。”
“可是肖总,下午……”
助理急忙在他身边小声地提醒道,可话没说完就被肖飒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只剩下邹允和门口不知所措的前台小姐。
“你也回去。”肖飒冲那个吓傻了的女孩挥了挥手,“顺便通知保安不用上来了。”
女孩如蒙大赦,转身离开前客气地请了邹允进去,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大门关上的一刹那,肖飒瞬间卸掉满身的严肃犀利,起身微笑着走向门边的邹允。
“允哥,你怎么来了?”他自然地想要揽住邹允的肩膀,抬手看了看表,“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邹允撤开一步躲开肖飒的臂弯,低着头没有说话。
肖飒尴尬地看着自己只能揽住空气的手,眼神无法掩饰地失望,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不饿就算了,饿了再吃……”
他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想要帮邹允擦掉额头的细汗,正好看到邹允额角有一小块发红。
“允哥——”他指了指自己额头相应的地方,心疼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邹允偏头躲开肖飒的手,接过对方手中的纸巾擦了擦汗,“有空吗?”
他抬头看着肖飒,“我想和你谈谈。”
“那去我办公室吧。”肖飒收回那只今天从头到尾都很多余的手,“正好我也准备了些东西,最近太忙了,一直没空给你。”
肖飒的办公室就和那个家一样,大得出奇,甚至还有休息室和吧台,就和电视剧里一样;只是装修布置使用了大量紫檀和金丝楠木,贵则贵矣,却显得过于严肃和老气,不如那套观海一品的房子有格调,也不配肖飒的年纪。
当然,这里的一切都是肖震云留下的。
肖飒关上办公室大门,拉下百叶窗,转身招呼邹允坐下。
“坐啊,允哥。”
邹允却好像没听见,只是愣愣地站在书桌前。
肖飒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允哥,我早说过了,观海一品那套房子,是你的,现在再加上那间画廊——”他打开文件袋,把几份文件放在桌上,“这里是房产证,赠与合同和公证书,只要你签字,别的手续我会让人去处理。”
这些日子他很忙,忙到没有空回家,每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可明明累得双眼刺痛,倒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办公室里,肖震云留下的东西都是最顶级的,几十万一张的瑞典hastens床垫,却不如邹允那张只有一米二还会咯吱作响的单人破床让他睡得安心。
睡不着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关于自己为什么会和邹允走到现在这副局面。
当初求邹允回来的时候,他明明想得很简单,他跟沈笃说,就当邹允是一只自己豢养的小宠物,他的确很喜欢邹允总是安静的、害羞的呆在自己身边,那会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跟着平静了下来。
后来邹允终于回来了,他们的确有过很融洽的时光,邹允迷迷糊糊犯下的小错他都觉得可爱,丝毫没有觉得麻烦。
邹允的身边和外面,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每晚回家他都要抱着邹允,才能正常的呼吸。
这种偏执的依赖催生出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尤其是在唐堂出现以后。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把最好的都给了邹允,邹允不可能离开自己,直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同样优秀的唐堂让他有了危机感,尤其是,唐堂甚至还拥有他永远不可能得到的,邹允的童年。
这让他嫉妒得发疯。
他会察言观色也会演戏,他了解邹允的喜好和脾气,他本来可以有一万种方法哄好邹允,可最终却方寸大乱,做了最愚蠢的选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完全不能冷静下来,他只能理解为自己从来不允许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
直到邹允那一句——
“我总要踮起脚才能吻到你,是会站不稳的。”
邹允跟他要“平等”。
突然间他明白了,原来邹允不是,也永远不可能会是他的私有物。
他以为自己会震怒,会不甘,却发现更多的是恐惧,他怕邹允不属于他,终有一天会离开他。
以前追回邹允时,因为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又没有办法再对邹允说谎,他说不出口那句“喜欢”。
直到见不到邹允的这几天后他才明白——
当他已经不能再镇定自若地对邹允撒谎时,这种“喜欢”就已经成立,而且收不回来了。
就像沈笃说的,无可替代。
沈笃还说说,因为他消失过一次,因为他骗过邹允,因为他们的身份悬殊,所以邹允才会没有安全感。
这些天睡不着时他都在想,自己骗过邹允的事已经不能回头,唯一能做的就是抹平他们之间的差距。
那天他跟沈笃说,要把一切双倍还给邹允,不是个玩笑,只是他现在还做不到,但他还是想先给点别的什么,就当是利息了。
他这辈子干过许多不光彩的事,也说过很多谎,数来数去,身上唯一还干净的东西,就只剩下那套观海一品的房子。
前些年他留学打工挣下的钱,还有学校各种的奖学金,论文发表的稿费等等,攒在一起投进股市里,这几年越滚越大,才买下了观海一品那套房子——
从房款到装修,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是他靠自己挣来的。
所以在有了邹允后他才敢跟沈笃说,那里是他的家。
前些天他把股市里还剩下的钱一起取了出来,买下了创意街区那个画廊的店面,现在全都在桌上了。
这是他这辈子最干净的东西,想全都给邹允。
邹允跟他要平等,但他可以不要,他愿意比邹允站得更低,只求他已经肮脏不堪的世界里可以有邹允。
他做这些时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希望邹允能开心点,至少能再给他几个月时间。
只需要再几个月,他就能兑现之前跟沈笃说过的话——
把本该属于邹允的一切,双倍还给他。
“允哥,你也别多想。”见邹允愣愣地站在桌前,他放下东西上前解释道:“以前做过的错事已经改变不了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踮起脚吻我的——”
他躬身轻轻凑到邹允的颊边,“我永远都可以迁就你,或者——”
“你也可以站在很高的地方。”
高到我都高攀不起。
邹允那么纯澈,那么干净,让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显得肮脏龌龊;从来,肖飒都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只有面对邹允时,他会真诚地希望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也许可以配得上邹允一点。
可毕竟,一切都回不了头了,不管是他以前犯下的错,还是爱上邹允这件事。
邹允默默撤开两步,拉开自己和肖飒之间的距离,躲开肖飒拍打在他耳侧的、滚烫的鼻息。
他的眼神没有在桌上的文件多做停留,而是漠然地看着肖飒。
“刘峰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还背着我做过什么?”
以前吵架时,肖飒听过邹允愤怒地冲他大吼,哽咽地跟他哭诉,甚至是绝望地向他质问。
邹允还动手打过他。
但他没有见过这样的邹允,冷静的,几乎不带有一丝感情。
“肖飒,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掉落红包噢爱你们(づ ̄3 ̄)づ╭
明天也会尽量万更,也会掉落红包噢!!!
关于刘峰之前的事情,忘了的小伙伴指路第二十一章。
大家可以猜猜刘峰的事,还有雨辰峰拍卖行的事有什么阴谋,明天揭开连同小受身世的秘密,也会慢慢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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