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我还能来干什么,来接你啊...)

温蓉蓉本来看着南荣慎变成这样,心中还揪着。

但是听他一开口,就是叫她温小姐,还急着推辞和她的婚事,又把自己不能人/道这件事都摆到明面上来说了。

要知道男人对于自己那点事儿,大部分都非常的介意,南荣慎这么豁得出去,可见是真的听说了要入赘给她急了。

温蓉蓉不知道为什么,就扑哧笑了出来。

这实在不是个适合笑的场合,温蓉蓉这么一笑,所有人都看向她,包括南荣慎。

无论变成什么样,本质还是个大笨熊。

温蓉蓉抬手掩住嘴唇,收敛了笑意,轻咳了一声说。

“我本以为,这一生战事不停,你都回不来,我要空等一辈子了,”温蓉蓉说,“现在你回来了,断了条腿而已嘛。”

她说,“容貌毁了也没有关系,你本来也生得不是多么天仙下凡,左不过比从前模样更凶些,至于……不能人/道。”

温蓉蓉说,“那也没关系,成婚后尽量治便好,若是实在治不好,我一辈子守活寡便是了。”

“于我来说,只要谨言你活着便好。”温蓉蓉隔着一段距离,言笑不见丝毫悲伤勉强,也没有故意的鼓励和怜悯。

但这一番话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好像那些能够将一个人摧毁的痛苦,那些炼狱几度来回的凄惨境遇,那些足以让一个男人自卑致死的一切,都在温蓉蓉几句话之中灰飞烟灭。

周遭有未散去的大臣,未靠近却听得真切的百姓,包括南荣元奚,都无不为温蓉蓉这些话所震动。

试问这世上,若有一人,空耗青春等你三载有余,待你回来又不介意你形如恶鬼,身不能立,只在乎你是否活着,谁又能不为此番深情厚意而动容呢?

议论声四起,南荣慎双拳在袖口中紧握。

他告诉自己,一切是假的,南荣元奚说的才是对的,她不过和当年一样,利用自己罢了。

南荣慎早已经知道她是何等厉害的人,这天下钱财几乎敛入她一人之手,在不久之前,就连他七窍玲珑心肝的哥哥,也被她蒙在鼓里。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对他痴情,这么多年,就连她方才看着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视线都是游离在他的周身,何曾真真正正仔仔细细地看过他一眼?

南荣慎深知自己这样的男人,怕是根本从未入过她的眼。

但是温蓉蓉推着那把怪异的椅子,翩翩如蝶的朝着南荣慎走过来,南荣慎又觉得自己开始气血上涌,神志不清。

他在白马山庄里面,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不是装的,他确实被魔气浸染失智过,他抗拒任何人的接近。

于是在温蓉蓉推着轮椅走近,南荣慎撑着手臂迅速缩回了车中,车帘放下,隔绝了温蓉蓉的视线和示好。

他的态度很明显。

南荣元奚似乎早料到了这一幕,与几个大臣低声说了几句,便朝着温蓉蓉身侧走来。

“温小姐不必费心了,谨言身体不适,现如今任谁亲近都容易发狂,再伤了温小姐,恐怕不妥,”

他看了眼温蓉蓉手里的椅子,“这椅子也请温小姐……”

“大哥,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哥,你能不跟我装吗?”

南荣元奚表情微愕,很快又冷下,温蓉蓉若是不曾背后算计,南荣元奚也不会如此恼怒。

温蓉蓉看他,“我不跟你扯我爱他爱得多么深沉,我就这么跟你说,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对他更好。”

温蓉蓉在南荣元奚要开口的时候,打断他,“别说你会对他如何,你是他哥哥,我自然不怀疑你视他如命,可是你有多少时间能陪着他,能顾及到他的需求。”

“他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待在我白马山庄,由我的妖奴伺候再录制留影给你和我分别送回。”

温蓉蓉看了一眼周边除了南荣元奚,无人距离到能够听到他们谈话,这才压低声音说,“且不论他一直是装疯还是真疯。”

“就说他每天吃多少,什么东西不能吃,什么样的东西看了就会吐,什么样的环境和光线会让他舒适,身上疼得都是哪里,什么时辰疼,魔气盘踞在哪,灵力流通又是哪里,为什么只断了一条腿却根本站不起来,用的药出自渡生谷佛宗谁人之手炼制,其他人炼制都不行,这些大哥你真的知道吗?”

温蓉蓉轻叹一声说,“你日后若是有了妻子,有了数不清的妾室,德明宗势力越来越大,无论是生意还是你始终要做的那些事情,你会有多少精力放在你连站都站不起的弟弟身上。”

南荣元奚和车内的南荣慎俱是面色微变。

温蓉蓉却已经决定彻底坦白,“还有你知道他每天泡的那沐浴池水,那压制魔气的灵气,是用多少极品黄灵换来的吗?”

“大哥,”温蓉蓉说,“你不信我会对他好吗?那你不妨问问他,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温蓉蓉把椅子放在那里,转身便走。

仆从婢女搀扶她上了马车,温蓉蓉在车里按着心口深深吁了口气,情真意切的她自己都有些震惊。

不过她很快回到了家中,南荣元奚到底还是把那椅子给拿回去了,只不过对于温蓉蓉说的那些话,他真的一大半都不知道。

南荣元奚生平第一次,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有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南荣元奚晚一点想要和南荣慎谈谈,却正好空出时间去找他的时候,撞见他魔气发作。

南荣慎痛苦的自床上滚到地上,面具都滚掉了,兽化的那半边脸简直可怖如恶鬼,连尚且维持着人样的那半边脸,都因为疼痛扭曲到不似人形。

南荣元奚连忙让人将灵石粉末倒入追风院的暖泉,然后将南荣慎泡进其中,但是这粉末即便是倒入得再多,也远不及灵脉的浓度,因此南荣慎依旧痛苦非常。

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以南荣慎昏死过去为终结。

第二天,南荣慎状态比头一天更差,其实这一路上,他的状态都一天比一天差,几乎不说话,而接人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药也快要吃完了。

温蓉蓉故意不派人给他送,她要让南荣元奚自己去渡生谷换一次药,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价值不菲。

南荣元奚的钱花在南荣慎身上自然不心疼,可是他弄来了药,南荣慎却主动向他提。

“我想跟她成婚。”

南荣慎说,“哥,德明宗与虚罗门还有十宫楼同盟,是最好的选择,血河的秘密你未必不能告诉她,她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她心中无天下,却性情至纯至善。”

南荣慎声音低哑至极,“她根本不曾爱我,却也愿意赠我数不尽的无价之宝,若没有她,我根本不可能在魔兽领地活下来,更不可能苟延残喘到今日。”

南荣元奚沉默未言,却目露哀伤地看着南荣慎。

“我……没有多久好活了,魔气快要侵入心脉。”南荣慎说,“我与她成婚,是最好的选择,她不会折辱我,哥你无须担心。”

“可我怎能……”南荣元奚眼眶微红,“我怎能用自己的弟弟,去换取同盟。”

他自始至终生气的,不过是这个。

气的甚至都不是温蓉蓉,是他自己。纵使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南荣元奚也不想这样,南荣慎是他唯一不能作为交换的人,在这个唯一里面,甚至不曾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