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茵收拾妥当后,就起身去了主院。
她还挂心着昨天的后续发展呢,就怕王氏真把武爹打出个好歹来。
王氏和武重已经起了,顾茵进屋后先喊了人,然后就开始打量武爹。
武重全须全尾的,脸色倒是比前一日好,脸色都红润了几分,只是对着王氏的态度越发妥帖谨慎,陪着小心,正给王氏布菜。
“大丫来的正好,我刚要的朝食,你快来吃一口。”招呼着顾茵坐下,王氏发现她还在看武重,好笑道:“咋的,我还真能因为花出去的银钱把你爹打一顿?”
顾茵挨着王氏坐下,亲热地挽上她的胳膊,说:“哪儿有?我娘最是通情达理不过。”
王氏笑了笑,又很故意地咳嗽一声。
武重立刻拿着公筷帮着夹了个点心,放到王氏面前的小碟子里。
王氏得意地昂了昂下巴,又道:“这点心没你做的好吃,但我尝着口味挺特别的,你快尝尝。”
英国公府从前是王府,厨子也是原先的,手艺不输御厨。
桌上摆着奶油灯香酥、牛乳菱粉香糕、双色马蹄糕,还有一道红豆膳粥。道道都好吃。
顾茵尝完一遍,难免想起昨天盘账的时候,看过这厨子月钱一个月是三十两,以他这手艺,倒不算多给。回头还可以和他交流一番。
等她吃完,王氏才笑眯眯道:“昨儿个我和你爹都打听清楚了,家里现银虽只剩万余两,将够给你买个酒楼的。但国公真的是好大的官,一年俸禄就有四千石,折算成银钱就是四千余两。”
说完她顿了顿,又笑道:“另外还有咱家青意,那也是一品的大官,一年俸禄也有千石。那些米银可都没发下来呢,所以等到年底,咱家还能有五千多两的进项。”
昨儿个知道武重半年花出去近三万两,王氏真觉得天塌了!
后头知道进项也多,她心中总算好受一些。
而且武重还和他说,俸禄只是一遭,他们父子在正元帝面前都是挂了号的人物,逢年过节还有赏赐呢。
而且王氏作为国公夫人,那肯定是要请封诰命的,超品诰命夫人那又是一大笔的俸禄。
“回头给你也整个啥一品诰命。”王氏已经盘算上了。
到时候家里人人都有俸禄,她和武重的俸禄自然放在公中,应对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儿子儿媳妇的就让他们小夫妻两个自己留着。
“对了,还有府里下人,你说咱们是不是要放出去一些?”
这是自然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府改换门庭,成了国公府,下人肯定也得换一批自己人。
另外就算算上老医仙,家里的主子也不到十人,实在不需要上百个下人服侍。
不过暂时还不能动,起码得观察一阵,留下一批得用的先用上。
婆媳俩商量了一阵,就准备等年前再弄这个,到时候给一点遣散费,放人出去和家人团圆。
最后王氏又提起一桩事。
“昨儿个我们来的时候,门口迎咱们的那个年轻姑娘。我听你爹说了才知道,那是尽心照顾过他的医女。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你爹正准备让她从府里发嫁出去,那嫁妆也得好大一笔。”
要是从前在乡下,嫁妆能给个十两银子,那都是很丰厚了。
现在肯定不能按那标准,尤其对方到底是救了武重一条命。
王氏早上找丫鬟打听了一下,听说从前王府郡主嫁妆都是上万两,而京中其他高门小姐,一般也有几千两银子压箱底。
王氏在大事上不是抠搜的人,要是武重没有给出去那三万两,她愿意给出一万两,也不要人回报,就当只是还了对方的救命之恩。
往后处得来就当亲戚走动,处不来就银货两讫,再无瓜葛。
但眼下家里只有现银一万两,人心都是偏的,这银钱绝对不能再动了,要留给儿媳妇买酒楼的。
“昨天倒不知道那位姑娘和咱家有这么深的渊源。”顾茵想了想,道:“有些话爹不方便和姑娘家说,幸好现在有娘,不若您出面去打听一下。若是这位沈姑娘已心有所属,咱们便促成好事,酒楼的事暂且搁置。若没有……”
“若没有,当然是再等等,等咱家周转过来了,你的酒楼也有了,她的嫁妆也有了!”
婆媳俩说着话就准备一道去看沈寒春,偏也不巧,门房通传说有人求见武重。
再仔细一问,又是穿着破旧,来要钱的。
“怎么还有人来要?!”王氏急了,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快把人拦着,就说今日不见客!”
未来进项再多,也经不住这流水似的人上门打秋风啊!
“娘先不急,”顾茵给她顺气,“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这事儿先由我来应对,您只管去见沈姑娘。”
要问家里王氏最相信谁,那自然是顾茵,看她自有办法的模样,王氏也就不再多问。
顾茵先让下人把对方带到待客的厅堂,又让人去喊了武青意过来,两人头碰头商量了几句。
一刻多钟后,顾茵换了件见客的衣裳就去了。
来的是两个妇人,两人都是荆钗布裙的穷苦打扮,一个约莫二十出头,很是局促不安,一个年过四旬,看着和王氏差不多年纪,却很是淡然。
顾茵过去的时候,正好丫鬟给上茶水,那年轻妇人立刻起身接过,又连忙道谢。
那中年妇人则老神在在坐着,任由丫鬟服侍。
光是看到两人这截然不同的做派,顾茵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数。
她笑着进屋,在主位上落座,先自我介绍,又询问道:“昨儿个才进了京,府上许多事情还未料理清楚,怠慢二位了。不知道两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年轻妇人连忙起来福身行礼,“民妇见过将军夫人。”
顾茵身上还没品级,但普通百姓并不懂这个,只知道她是开国国公的儿媳妇,传闻中那位恶鬼将军的发妻,自然对她存着敬畏之心。
顾茵让她不要多礼,接着以眼神询问她们的来意。
那年轻妇人绞着衣摆,一副不知道从何开口的模样。
中年妇人则直接道:“夫人初来京城不晓得,我们这些家里男人在战场上受伤,又没挣下什么前程的,从前多是仰仗国公爷接济。再有一月就要入冬,您看……”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顾茵恍然状,又拿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上一口,道:“不过这事儿我虽初初上京,却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那就该直接给银钱了啊。那中年妇人略显焦急地看着她。
顾茵这要张嘴,这档口武青意沉着脸过来了。
他戴起了那泛着冷光的银质面具,加上征战多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尤其是他沉着脸的时候,那气势更是惊人,就像是一只随时要挣脱桎梏的野兽一般。
他的面具即是身份的象征,传闻那常年在面具之下的半边面容覆满了红疤,面目全非,也正是因为那面容,配合他的武艺和手段,才有了恶鬼将军的称号。
两个妇人连忙起身见礼,一下子连呼吸都放轻了,屋里一下子安静极了。
他闷不吭声走到顾茵身边,大马金刀地坐下。
顾茵抱歉地朝着两个妇人笑了笑,又转头小声询问:“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武青意微微眯眼,并不言语。
然而他越是沉默,便越让人忍不住去想他发作出来是何等的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