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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这天的天气又是阴沉沉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日。
侍卫们越发烦躁,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他们只要巡某个宫门或者某个宫殿附近,后头到了文家,也只是在文家附近巡逻。
现在可倒好,山脚下巡到山头上,每个人的工作量都大大增加了。
且这还不算,吃住条件越发简陋了,几十号人住在大通铺里,还不方便去小皇帝的膳房里开小灶了,众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该死的叛军,”荣侍卫烦躁地掸着身上的雨珠,“老子……”
眼看他又要发狠话,同行的人连忙让他打住,“荣兄还没发现吗?上次那刺客从圣上屋里被逼退出来后不先逃,反而冲着咱们兄弟就来了。”
那荣侍卫连忙止住话头,狐疑道:“不会吧?这只是咱们兄弟私底下说的。”
“谁知道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荣兄慎言!”
他们这些人没上过战场,对义军的了解都仅限于宫廷传闻。
对方连手撕活人的恶鬼将军都有了,或者也有能千里听音的?
反正总让人心里毛毛的。
荣侍卫不再多言,余光扫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挑着水桶,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站住!”气不顺的荣侍卫沉声喝到。
然而对方根本没停下脚步,同行里也有和他不怎么对付的嗤笑道:“荣兄莫不是让叛军刺客打傻了?忘了那废物是聋哑之人?”
荣侍卫面色涨红,快步上前,一脚踹在一个水桶上。
那青年这才站住了脚,转头看到是他们,他立刻拱手陪着笑脸,拱手行礼。
“你在这里做什么?”荣侍卫指着他的水桶问。
那青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用水桶做出打水的姿势。
山上没井,吃用的水需要人一趟趟的,从半山腰的一汪清泉里打出运送。
小皇帝的吃用自然有人负责,这种给大部队打水的活计吃力不讨好,一般的宫人都不愿意做,自然就落到了这青年头上。
荣侍卫纯粹是无处发泄怒火,所以才特地把他拦住,他正要接着找由头教训那青年,余光忽然扫到一个黑影闪过。
“什么人?!”他瞬间拔刀,其他侍卫也跟着拔出佩刀佩剑。
然而雨还在下,天地间雾蒙蒙一片,一行人视线本就受阻,艰难地在周围看过一圈,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荣兄真是让人吓破胆了,哪有什么人?”
“就是,这山上的飞禽走兽多了去了,荣兄不必大奖小怪。”
那荣侍卫被人奚落了一番,越发没面子,抬起一脚踹在青年后腰上,“滚!”
那青年也不敢动怒,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水桶挂到扁担另一头,踩着泥泞的山路高一脚、低一脚地去了。
待走到山泉处,那青年面上懦弱和讨好的神色褪去,他足尖一点,兔起鹘落,从身后一处极不显眼的灌木丛里抓出一个小孩。
顾野像小猫被提溜后颈皮似的,让他抓着后脖领抓了出来。
他扭着身子想挣脱,然而关捕头教的那些本事到了青年手里却半点都不顶用。
这会儿他才后悔起来,方才听那些侍卫说这青年又聋又哑,所以他才大着胆子跟得近了点,没想到一下子就让对方发觉了。
话本子里这种扮猪吃老虎的人最难对付,顾野什么都不敢说,就怕对方知道自己已经识穿了他的伪装,而杀人灭口。
青年则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小孩皮猴子似的在自己手里挣扎。
他分辨出这小孩是学过武的,而且天赋也不错,这个年纪已经有这种身手。
只是他一身武艺都是临阵杀敌锻炼出来的,一力降十会,小孩这种小打小闹的功夫自然在他眼里自然不算什么。
“你是顾野。”青年说的是肯定句。
顾野大惊,但很快他就歪歪头,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叔叔,你咋知道我名字哦?”
说完他又自顾自道:“我是这里猎户的小孩,爹娘说山上的土匪都没有了,人家好奇嘛,就过来看看。”
这小机灵鬼,青年忍不住弯了弯唇,模样和他娘不像,这机灵模样倒是和他娘很是相似。
他不再多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罐。
那是过年时徐厨子送顾茵的那套调料罐中的其中一个。
顾茵日常就带在身上的,当时被征召进文家的时候也带过去了。虽然里头的调料都让宫人倒了,但瓷罐还是让她留下了。
顾野看到瓷罐后,脸上天真的神情立刻褪去,“我娘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我杀了你!”
他眼睛通红,铆足了劲儿挣脱。
青年看到他脖子那处勒红了,怕他伤到自己,立刻把他放下。
“你娘无恙。”青年不大会和孩子交流,正想着怎么把情况解释给他听。
却见他忽然自己冷静下来了,“对哦。这是我娘特有的东西。如果她不说,就算你把她怎么样了,也不会知道要拿这个,而且你还知道我的名字。”
青年微微惊讶,点头道:“确实如此。”
顾野一屁股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你是我娘的朋友吧?她现在咋样了?”
这少年老成的做派才是顾野本来的模样,青年又是轻笑,道:“她还是负责做饭。如今和其他两个厨子在一处灶房,境况还算好。就是担心你,所以才给了我此物。”
顾野转过脸,用手背揩了揩眼睛,最后实在揩不干净,干脆又把斗篷的帽兜罩在了自己头上,瓮声瓮气地问:“我知道,娘不想让我来的。可我也担心她,想为她做点什么。”
顾野以前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别家小孩只会哇哇哭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外头讨生活。后来遇到他娘、他奶,他又能给她们帮忙,还不到一年成了镇子上的孩子王。
可这次的风波才让他知道,他哪里厉害呢?再没用不过的,连自己的娘都保不住。
哪怕他再长大一点呢?像眼前这个人一样,装出聋哑的模样混进去,总好过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却什么都做不了。
青年初时看他并不觉得如何,此时看着他套上帽兜后,只露出笔挺的小鼻子和尖尖的下颚。这倒是让他看着觉得极为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他像谁。
应该还是随了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