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满斋是个好人，这毋庸置疑。

好人另一半应该也是个好人吧，谢天地抱有这种理所当然期待，所以他下意识地就把杜程也划到了好妖范围。

另外就是杜程给他感觉完全无害，小妖怪有时候张牙舞爪，谢天地觉得他像只小奶猫，还挺可爱，所以“杀人”这种事从杜程嘴里说出来特别地令谢天地感到震撼。

更恐怖是，谢天地发自内心地觉得杜程刚刚说话一定是认真。

他说要“杀了他”就一定会“杀了他”。

而这样凶恶妖怪，姬满斋是绝对不会手软。

谢天地目光凝重地望向姬满斋。

姬满斋慢慢抬起了手。

谢天地心中暗暗叹气，姬满斋这样人，法理公义重于一切，有恶念妖怪需受洗涤，无可逃脱，就像那头企图伤人狮子精一样。

虽然遗憾，但那是姬满斋啊。

黑色手套轻柔地盖在蓬松发顶，姬满斋低头，“不可以这样。”

谢天地：就这？

杜程打掉姬满斋手，圆润眼睛里凶性毕露，“你管不着。”

谢天地：……打起来，打起来！

姬满斋：“你还欠我八万。”

杜程：“？”

谢天地：他说打起来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战火要烧到自己身上，谢天地收回棒棒糖，抬头望天，脚步悄然起动，若无其事地悄悄往身后路口挪，一个闪身混入人群。

杜程：“八万不是……”他扭头想指谢天地，谢天地人已经不见了，杜程微微瞪了眼睛，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是你？！”

姬满斋重新抚上杜程头顶，轻轻压了压杜程头上冒出来几丛不听话调皮毛发，“杀人是很不好事情，”他用杜程能接受语气，听得懂话语慢慢道：“它不会让你快乐，不会让你解脱，它只会让你更难过。”

杜程：“可我现在就很难过。”

雄赳赳是第一个陪他说话人，它告诉他外面世界有多精彩，它告诉他努力修炼就能获得自由，它告诉他可以去找周隔海寻求帮助，它真帮了他很多。

开了灵智以后被困在原地寂寞，只有雄赳赳偶尔出现才能排解。

这对他而言很重要。

“走吧。”姬满斋没有说去哪，黑手套从头顶滑下，很自然地拉起杜程手，而杜程也就被自然地被姬满斋牵着手，他也没有问要去哪。

姬满斋开着车带杜程漫游这座城市。

车窗开着，杜程迎着风看世界。

街道、人群、植物、建筑，鲜活人类世界一帧一帧地跳入他眼眸。

成精以后，每天都被许多事情缠绕着，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雄赳赳对他说美好世界。

太阳逐渐下沉，远处天空一片一片云正被夕阳投下光芒撕裂，杜程忽然道：“我看到雄赳赳了。”

薄薄云朵形状像一只展翅欲飞鸟，正向着夕阳义无反顾地追去。

杜程把手伸出车窗。

姬满斋道：“这样危险。”说着，他打开了车天窗。

风从顶上吹下来，杜程仰头，飞鸟就在他头顶，他半眯着眼睛，露出了一点微笑，“人死了会去地府，妖怪死了，会去天上吗？”

姬满斋：“我不知道。”

杜程闭了闭眼睛，他说：“谢谢你没有骗我。”

夕阳最终沉到了底，街道旁灯光代替太阳接管了这个城市，两边霓虹依次亮起，照亮了灰暗天空，天上云完全隐没在了人间灯光里，杜程道：“它走了。”

雄赳赳，我会为你报仇。

杜程默默道。

他人生又多了一项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