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罔极:“嗯。”

人在梦里,有时候视角会很奇怪, 自己像是不存在的, 旁观着一切。

被旁观着的某个人,像是自己, 又好像不是。

他看见的那个自己, 是个瞎子,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他看不到的自己,那个旁观的视角却看着一切。

君罔极抬眼, 浅灰色的眼眸安静看着温泅雪:“我应该梦到了 的过去。”

温泅雪看着他:“ 受伤了你也会受伤, 你梦到 的过去,在梦里看到你是个小瞎子,看到我在教你读书……你知道, 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张骨相呈现幽峻寂冷的脸, 神情毫无锋芒,是温驯的:“我不是他。”

就好像一个长得像怪物,看起来像怪物,有怪物的记忆,伤到了怪物他还会流血的……猛兽,在人人仇恨怪物, 想要杀死怪物的时候,带着满身的疑点、和怪物一样的伤口和血迹,乖顺地回到主人面前, 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发现展示给主人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 如果一个东西长得像草莓, 吃起来是草莓的味道,那它就是草莓。

这时候,主人要怎么办呢?

看起来像“草莓”的怪物说,自己不是草莓,是一朵花。

温泅雪静静望着他:“为什么知道自己不是?”

君罔极淡漠的眼眸清澈,是旧日的月光纯净:“我不做让温泅雪伤心的事。”

在他空白微薄的灵魂里,有好好记住这句话,这句认真记住的本能。

无论多少次,他都不会伤害温泅雪。

像温泅雪的人也不伤害。

他不能理解,也不明白,邪魔的所有行为。

“梦里的我,不好。他不听你的话。我不会,他做的事我不做。”

温泅雪笑了,静静地专注地望着他,乌黑的清泉一样的眼眸里温柔漫溢而来,轻声:“我知道。”

第一眼温泅雪就知道。

他说:“梦里的我,待梦里的小瞎子好吗?”

……

“……不是小谙想杀师尊,是师尊,要杀小谙。”邪魔虚幻的温柔,委屈和悲伤。

温泅雪只是静静望着,眉眼宁静无动于衷。

想起,君罔极讲述的梦境:“……梦里的那个我,不听你的话,做了很多坏事。最后遮掩不住败露,梦里的你很生气,失望……”

温泅雪缓缓地说:“为师杀你,你做了什么要被杀?”

邪魔惨笑着,天真又凄然:“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师尊,都是因为我……我爱、我爱师尊啊!”

隐忍泣血的压抑声,撕扯又喑哑,泄露满腔爱意。

温泅雪:“凌薇仙者觉得你戾气太重,不赞成我收你为徒,留你在昆仑虚。你转眼掳走仙者年幼的女儿,将她和地狱十恶不赦的罪人调转灵魂和命格。害她无辜背负罪人的恶业,每一世都命运悲惨凄苦而死。而本该受罚赎罪的恶人却得到天生仙根,享福禄长生。这是爱我吗?”

邪魔凄然流泪大笑着,英俊的面容恶狠狠得毫无悔意:“那是他活该多嘴多舌!他不是仗着他和他女儿生来就可以是上仙,看不起我是个出身罪海魔族吗?我就叫他尝尝比罪海魔族更卑贱的出身,更坎坷的命运。”

温泅雪平静:“得罪你的人是凌薇仙者,你报复为什么不调换他的命格,动他与你素不相识的女儿?”

邪魔理所当然:“动他那么大的动静,师尊不就发现了?况且动他哪里有动他珍爱之人更叫他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