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泅雪穿着黑衣, 在幽冥之地, 喜欢穿黑衣的人很少, 因为世界太黑了, 黑衣很容易叫人看不见。

但温泅雪很没有安全感, 他好像无时无刻不希望把自己藏起来。

只是不管他穿什么,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温泅雪就算一言不发、疏离静默, 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就无法叫任何人移开不管不看。

如果他是黑色的, 他就是水墨画作的盛开的牡丹花。

是夜色之中奔涌的清澈的瀑流泉水。

温泅雪的神情是冷漠的,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眼神也像是空的, 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像是活在梦里一样,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与他无关。

他的眉眼纯澈, 每一根睫毛却像是漠然的,眉宇之间却甚至还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孩子气,像是被精心饲养的名贵脆弱的花。

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与纯真矛盾的冷冽,又让人想起危险华美的妖物的幼生期。

天衡在他身上感觉到生疏和距离,但这份遥远却让天衡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爱温泅雪。

温泅雪百无聊赖坐在那里。

行渊对他说话,他也垂着眼眸,像是在听着,但不见得有几分专心。

天衡缓缓蹙了眉,他意识到,那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并不是强迫者和被强迫者的关系。

温泅雪在行渊面前,虽然不见得全然放松,但也并不戒备,更不排斥。

行渊是怎么做到的?!

他有一种属于自己的珍贵之物被人觊觎,并且触碰的怒意和嫉妒。

“你想要什么样的下属?忘了问你,招揽他们主要做什么?”行渊看着温泅雪说。

他这样问并不是出于防备怀疑,行渊还不至于怀疑一个饮下冥河水白纸一样的人,他只是注意到温泅雪的兴致缺缺,引导他说话。

温泅雪想了一下,抬眼看来,纯真得有些不谙世事,说:“陪我玩。”

他说完,像是自知失言,抿了一下唇,做错了事一样看着行渊,但乌黑美丽的眼底却是冷然的。

他并不真的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怕他的答案让自己不高兴。

行渊读懂了,他并不在意,但他不能让温泅雪这样觉得。

行渊审视一样望着微微紧张的温泅雪,故意显露几分不高兴:“我和玄桅不能陪你玩吗?为什么想要别人?我不喜欢你对我隐瞒,或者撒谎。”

温泅雪的紧张、在意都只持续了很短,他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眼神一瞬露出阴郁的锐利,浮现出内里厌烦、晦暗、阴鸷、躁狂、不逊的一面来,只是仍旧稚嫩,以至于毫不遮掩。

行渊并不意外,温泅雪不擅长讨好任何人,早在他被天衡掌控时候,这些就是他表现出来的本性。

像是一只蠢蠢欲动,试探主人边界,总想咬一口反过来自己做主人的小怪物。

但小怪物权衡了一下,知道自己无法反抗主人,于是阴郁的攻击性没有持续多久,他就低头顺从了,蔫蔫低落:“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人,是很重要的人。想要找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像是要哭了一样,但忍住了,只是眼圈发红。

天衡听到了这些话。

他的心头顿时一震,一种又酸涩又甜蜜的感觉在心上流淌。

阿雪好像忘记了什么?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但,就算是忘记了一切的阿雪,也还是记得他。

他果然是爱我的。

行渊听到温泅雪这么说,眼底也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