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泅雪伸出手,风中飘来一片很轻的白,落在他的掌心,又扑簌簌被吹走,吹向君罔极。
温泅雪望向君罔极,手指向他的脸伸来,很轻:“别动。”
君罔极于是不动。
温泅雪的手停在他的眼前,碰触到他的眉睫,缓缓收回:“看。”
纯白绒绒的轻屑,在温泅雪的指间,被风一吹,消融不见。
温泅雪望着他,眼眸纯真清澈:“好像,下雪了,君罔极。”
雪,这就是雪吗?
温泅雪向四周望去,君罔极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在晦暝高远的云天之下,起风了。
风中,像是很远的地方而来,顷刻之间,洋洋洒洒的白色轻绒,大片大片飘荡在天地之间。
远处,四面八方,很多人快乐地喊着:“是浮梦花!今春第一波浮梦花开了!”
的确是花。
不是从天上来的。
那些前一刻还光秃秃的树丛枝丫,肉眼可见地吐露白色的花苞,生长绽放。
大片大片的雪白,比梨花薄软,比桃花清丽,比芍药出尘,覆盖了视野。
花开盛极,层层叠叠,一重又一重,催着盛放的花瓣离枝,无风也飞向天空而去。
花瓣贴过游人的脸颊,穿过他们的指间,雪一样消融在掌心、眉睫,不见。
整个世界像梦一样。
人和人相遇,像是在梦里。
花香里有充裕的灵气,抹去了周围的气息,除了清冽的花香,没有任何,分不清方向。
君罔极的眼底一片茫然,他左右看着,像迷路的野兽,闻不到温泅雪的气息。
垂落的指尖,在下一刻被握住了。
温泅雪拂开遮挡他视线的飞花,温和专注地看着他:“要跟我牵着手吗?这样,就算是在梦里也不会走散了。”
……
苏淇忍不住跳起来去抓花瓣:“啊啊啊我第一次见浮梦花,真的是天界琉璃河人间浮梦花,太好看了,简直和在梦里一样。”
苏 也感叹道:“的确,不论看过几次都觉得神奇。这花只能在这里开放,花落无痕,没有任何办法带走,留住。”
像是一场集体的幻境。
苏枕月撑着伞走来,望着无边的花海,唇边习惯性扬着一抹淡淡笑意,狐狸一样弯弯的眼中慧黠而神秘:“修真界一直有一种说法,根本没有浮梦花,这只是一种叫浮梦的菌丝,经过一整个冬天的积聚,在春日和人类散发的情愫接触,催生出一种麻醉的毒素,让在场所有人同时陷入短暂的幻觉里。浮梦的寿命短暂,譬如人类的爱情,只存在须臾刹那。但因为人可以爱很多人,生命短暂的浮梦也可以在一春繁衍数次,年年如故。虽然是有毒的幻觉,这份美丽也足以令人心甘情愿,沉醉自欺。”
苏淇直勾勾地望着远处,小心翼翼吸了一口气,恍惚:“少主说得对,我现在,就看到幻觉了。”
苏枕月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一怔
磅礴的落花如疾风骤雨,许多人在花海里不辨方向奔跑嬉闹,脱下外衣顶在头上,掬着花瓣吹拂。
只有一个人,安静不动。
他没有看花,专注地看着对面的人,抬手为对方拂去眼前的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