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夏侯澹的眼前浮现出初见之时,那雍容华贵、不可一世的继后。她殷红的指甲划过他的面颊,刺得他眼皮直跳,却不敢躲闪。
当时的他如同一只待宰羔羊,唯一能等待的只有他人的垂怜。
若说她在这十余年里真正教会过他什么,那或许就是:不要等。
太后指甲上的蔻丹早已剥落得一片斑驳。她瞪着夏侯澹抽了半天,每抽一下,出气就更多,入气则更少。
夏侯澹:“什么?小太子?”他朗声道,“母后不必担心,朕必然会好、生、照料他。”
借着床帐遮挡,他对着太后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笑得更喜庆了。
太后:“……”
夏侯澹以为她这一下就该气死了,她却仍旧万分艰难地喘着气,无神的眼睛直对着他,嘴唇微微蠕动。
奇怪的是到这境地,她的眼中反而不剩仇恨了,残存的只有不甘。
夏侯澹揣摩了一下此时她的走马灯里能闪过什么画面,愣是没想出答案。
她没有爱人——她亲口告诉过他,她今生最恨的就是先帝。
她没有情人——这么多年她连个裙下臣都没养过。
她也没有子嗣——早在她爬上后位之前,老太后就夺去了她这辈子受孕的可能。
或许从那时开始,她一生所求就只剩权柄了。
弄死老太后、熬死先帝、控制夏侯澹、操纵小太子……何必爱世人?何必索求爱?与人斗,其乐无穷。夏侯澹毫不怀疑,她即使成功弄死了自己与端王,也会不知疲倦地继续斗下去,直到生命尽头。
可惜,她输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