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嗤笑,竟然写个小学生作文还要外援。
笨死算了。
视频到最后,镜头才挪到了教他的那个人身上。
郑海川在一旁和观众絮絮介绍:“这是住我楼上的大哥吕君,吕老师,是个特别厉害的大文人哩!”
“吕老师会写诗,还会画画,我们家小禾苗儿现在会涂的那三瓜两枣,都是吕老师教的!”
坐在餐桌边上的是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有些瘦,文质彬彬的。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衣服空荡荡,仿佛被骨架支棱着。
他对着镜头随意笑了笑,整个人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气质。
“当不得什么老师,就是混吃等死的人。”
“吕老师,说什么胡话呢!”青年一把拍了下男人的背,不赞同地说:“你这人生才过了一小半呢,往后还有大好日子呢,说什么死不死的!”
青年的这股朝气像是打动了中年男人,他笑得比刚才更真切了点,敲了敲桌子,“写完了吗?读一遍?”
郑海川还有几个字不会写,连忙扯着纸问他,话题轻巧地就被吕君给岔开了。接下来的镜头又回到了郑海川身上,但看视频的祁聿却伸手点开了进度条,将播放进度重新挪回那个中年男人出现的时候。
他有些郑重地从床头柜上重新拿起度数不高的眼镜重新戴上。
祁聿抿着唇,将手机拿近了仔细端详镜头里的人。
打量了一会儿后,祁聿又跳出这个视频,在郑海川其他的视频中翻找起来。终于,他又在一些镜头中发现了他记忆中熟悉的人和景。
吕老师,红姨……祁聿有些恍然地想,原来,他们还住在那里么?
*
“哟,聿仔,放学回来啦?”
路边刚亮起荧光灯的小酒馆,一位穿着小皮裙的卷发妙龄女郎正翘着二郎腿靠在墙边抽烟。背着书包的小男孩从她身边无视地路过,直到书包被拽住了,才无奈地扭过头,冷脸喊了一声,“红姨,松手。”
“啧,说了要叫我红姐,死小孩!”
女人翘着红指甲弹了小男孩的脑门一下,“年纪不大书包还挺沉。”
因为个头悬殊,小男孩躲不开女人的那一指弹,只能硬生生挨了一下。脑门上冒出一点点红,倒衬得一张冷冰冰的小脸蛋更生动好看了。
“哎哟,你别这么瞪我,瞪得我都想生个小孩儿玩了!”
女人笑嘻嘻地揪了面前帅气的小男生一把,挥手赶人,“赶紧回去吧,都闻见你妈做饭的香味儿了。”
“拜。”
小男孩立刻扯回书包,避之不及地朝斜前方的一栋农民自建楼走去。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走到楼道中,可以听见有一个念诗的年轻男声不断从天台往下飘。那读诗的人一句句抑扬顿挫,颇含感情,只不过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伴随着磁带的倒带和按钮弹起落下,没个停。
小男孩侧耳听了一会儿,撇撇嘴,表情略带一些嫌弃。
还没有他们班语文课代表念得好听。
小短腿爬到三楼,男孩翻开自己的书包盖,在书包边上取出了钥匙。
去年重装的门是最时兴的黄铜防盗门锁,钥匙是三棱边的,可以左右反拧。不过家里有人,小男孩朝着右边微微一扭,门就打开了。
“聿宝儿,咳,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