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那张桌子,一向都是休利特和酒馆里的员工们谈话的场所。只要关上通往后巷的侧门和通往前边店面的门,厨房就能形成一个单独的空间,勉强可以当做是办公室。
每个月末,休利特总要穿上他那件蹩脚的旧礼服,坐在桌子前面,整理一个月的账目。所有的员工都知道,这件旧礼服象征着身份的转换,只要休利特穿上这件衣服,就意味着他不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酒保,而是这家酒馆的主人。如果他穿着这件衣服跟人谈话,那么他要说的肯定是一些重要的事。
当初爱丽丝刚来这家酒馆的第一天,休利特就是穿着这件蹩脚的礼服,坐在这张桌子旁边,做下了雇佣她的决定。这会儿他还像那时那样坐在她的对面,神情却不像上次那样轻松。看着他这样子,爱丽丝也愈加紧张,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难不成他要辞退她?按说这不可能。据爱丽丝所知,休利特从来没辞退过什么人。可是除此以外,还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休利特看着爱丽丝,似乎对即将出口的话感到难以启齿。但他不能逃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爱丽丝,抱歉,这家酒馆要关了。”
这消息比休利特要辞退她还要令人惊异,从爱丽丝能在街上跑着玩的时候起,这家酒馆就已经存在了,在她的认知之中,这家酒馆应该永远存在,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里居然也会关门。
听到休利特这么说,她总算明白了他这几天神情恍惚的原因。她赶紧问:
“为什么?”
“它的主人把它卖掉了。”
“我以为你是它的主人。”
休利特叹了一声:
“我也希望如此,可惜,我所拥有的只有这里的桌椅板凳,刀叉杯盘。这栋房屋的主人另有他人,我一直没能攒够钱把这里买下来。前几天他通知我,说是有人把这里连房带地全部买下,要求我在一个月之内离开。”
“新房主不准备再出租吗?”
“我打听了一下,买下这里的人是城主手下的男爵,他要把这里全部拆毁,然后建一家更加气派的酒馆,无论如何,这座城市已经
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就要走了,最后一个月,我会给你们发双倍的薪水,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休利特显然已经这出人预料的消息让爱丽丝无暇再考虑自己住处的问题,她结结巴巴地问:
“你要到哪里去?莉娜呢?”
休利特摇了摇头:
“我还不知道。这些年我攒下了一点钱,如果有机会,或许还够我换个地方再开一家酒馆。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至于莉娜……我还没问过她的计划,但我想,她大概不会跟我走。”
爱丽丝没有向休利特追问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一结论,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年,隐约明白在这家酒馆里工作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难言的过去。在这些人之中,莉娜的秘密可能比别人还要更多。
他们说完了话,爱丽丝恍恍惚惚地从厨房里出来,只觉前途一片渺茫。
住处没了,工作也没了,她该要怎么办?她还能做些什么?
爱丽丝这时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个小孩子。当遇到这样的难事时,她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