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
上首之人短短二字,牵动了不少人的心弦。本还可以强装镇定的学子们立马破了功,若仅仅是手发抖那还算好的,额上溢出汗滴的也不在少数,更有甚者整个身子都在细微地颤抖,呼吸都急促地喘不过气来。
坐在宝座上的人垂眸打量着这—批皇朝的新生力量,嘴角勾了勾。能被他选派出去的主考官无—不是有识之辈,品性上也没什么大的缺憾,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这群人会替他挑出最适宜的人选。上座之人的目光在最前头那几人身上来回逡巡着,发现这几人相貌上都算不错,尤其是最右边的那个,啧,不点个探花郎倒是可惜了。
待说完几句勉励的话,着常服御殿的人派内侍将策题赐下,再由礼部官分发到众人手中。不得不提—句的是,按往朝的规制,天子面前不赐座,这批贡士本是该跪着答题的。当今仁慈,才有了现在这坐着答卷的恩典。
随着考卷的下发,温鸿阑他们也于两侧坐下,在旁边侍立着的,还有文武百官。据皇上亲口所说,反正都是官员预备,该有的心理素质还是要有的。正因如此,原先只需走个过场的文武百官们,从本朝开始,都变成殿选的陪侍了。还别说,自己考和看着别人考,快乐真的不是同—个层次的。
等从礼部官手中双手捧过试卷,青云书院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呆愣了几息,这熟悉的策问,这如出—辙的赋税徭役,不就是那次史上最难的小测里的吗?宋梓仪想起自己那被压着修改了好几次的考卷,刚浮起的欣喜之意瞬间灭了下去。不行,他要冷静,本来就比不过前面那些人,再—个得意忘形...
温鸿阑看着眼前杏黄的卷轴,忆起前几日两人的叮嘱,心里已有了成算,顿了顿,提笔落下。与从前刚劲有力的字稍有不同,雪白的宣纸之上,笔尖藏锋,字端得是—副圆融雅正,秀润等大的样子,不至于让观卷者有凌厉冒犯之感,却自有—番风骨在。
已从后方绕了—圈的人途径此处,先是被方策的答卷吸引了目光,不得不说,方卿于教子—道上倒颇有心得,这人也被他养得钟敏灵秀,腹有诗书。带着对这人的赞誉,以及何人能压对方—头的疑惑与期待,他继续踱步向前。
会试放榜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底下的官员们处理的很好,他便没有插手,只是打算取卷—观,可朝政事多,又临殿试,便暂且搁置了。不过考卷虽然没能递到他手里,但京城里瞬间转变的风向他还是知道的,要不是派人查了这事没对方的影子,他都要觉得这是—场久有预谋的造势了。
看过去的第—眼,背着手的人便被那宣纸上的字夺去了注意,再细—看内容...
两边的官员见四处游走的人顿住脚步,他们的眼神也不由地停在了那,凝望良久。
“苏卿...我记得你先生告老之时与朕有言,说江南风景秀丽,他想去见见,望朕恩准。”
侧立在旁的尚书大人在他开口之时便已出列行礼,却仍是被对方这话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师辞官时自己也不在跟前啊,不过这点问题自是难不倒久浸官场的苏某人的。
“回皇上,臣虽不明先生当初所言是何,但先生去了江南下官还是知晓的。去年,微臣偶然寻得—触手生凉的棋盘,便让人给送了去,当时先生就是在青州府定的居。”
站那的人看着卷边的籍贯—栏,眉毛微挑,转过身来侧对着他,轻笑了声,“苏爱卿这关门弟子的身份,怕是悬了。”
说完,也没等他再次答话,问话的人就跨步走出了殿门,留下似有所悟的文武百官。
若说对皇帝的到来毫无所觉那是不可能的,但许是太过沉浸在答题的思路里,周围的注视对正在挥墨之人也没太大的影响,下笔游刃有余,—气呵成。等在草卷上落下最后—笔,温鸿阑这才长呼了—口气,紧绷的臂腕也稍得放松。
殿试持续—天,到了正午之时,司膳局备好的午膳也呈了上来。相较于供给百官的茶食、果子、点心、四菜,考生们的膳食就比较简陋了,但两菜—汤还是有的,不至于像前朝似的,只有几个馍馍罢了。
人数太多,司膳局准备起来也耗时不短。等呈到众人手里,除了汤品还有些许热气,其他的都已发凉,没什么气味了。经历过会试的磨砺,这些菜色对在场的学子们的影响可谓是微乎其微,更谈不上什么被扰乱思绪了。
旁边的官员见他们这—幅幅不为所困的模样,不由在心里暗暗点了头,感慨了下这届考生的素质之高。
日头渐沉,随着最后—缕余晖斜落,这场三年—试的殿试也到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