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月苓在街上走丢,被人贩子掳了去。
那天傅家把京城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直到第二天晚上,十三岁的陆修凉浑身是血,背着高烧昏迷的月苓晕倒在傅府门前。
傅崇记得陆修凉苏醒之时还正在包扎,那孩子睁开眼时满眼都是警惕,见是傅崇,有片刻的茫然,似是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她呢?”
傅崇颇为意外,这孩子的眼神太过冷静,但他还是从里面看出了担忧,“苓儿还在睡,她一直在发热。”
陆修凉眸色暗了下去,唇抿的紧紧的,一言不发。
“你们遇到了什么事?”
饶是傅崇这般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也着实吓得不轻。实在是这孩子那一身伤太触目心惊,胳膊上那一刀更是深得见骨,就算日后痊愈也必会留下疤痕。而月苓,除了受凉导致的高热之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我看到有人将她掳走,跟了上去。我故意出现在那些人面前,他们以为我迷路了,把我也抓了进去,直到今晚才寻了个机会跑出来。”
即便是三言两语的轻描淡写,傅崇都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境况有多凶险。
陆修凉这一身伤,就是逃跑的过程中被那些人砍的。
傅崇备受震撼,少年用身体护住了月苓,没让她受到一点伤。
“可她还是发烧了……”陆修凉胸膛起伏着,眼眶泛着红,无比自责。
傅崇眼神复杂,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少年。
“你是哪家的孩子?”
陆修凉沉声答道:“家父陆鸿昌。”
傅崇点了点头,原来是刑部侍郎陆鸿昌。
陆家的几位嫡出的公子他都见过,这位眼生的很,想必出身不高。刚刚大夫给他检查伤口,发现他身上还有几处是长年累月的旧伤,看得出在家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傅崇向来不在意出身,他一生阅人无数,洞察人心,看的出来,此子是个可造之才,将来必有出息。
少年虽尚且年幼,但眉宇间已隐隐有了成年人才有的沉稳与锐利,身处逆境能忍辱负重,百折不挠,极为难得。傅崇很欣赏他,更何况他还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无论如何,傅某谢过公子的大恩大德。”说罢冲他施了一礼。
陆修凉忙站起身,躲开他这一礼将人扶起来,不卑不亢道:“伯父不必如此,我只是见不得她受伤。”
傅崇额角抽了抽,这臭小子话里话外都在惦记着他的宝贝女儿,他心里真是百般不爽!可少年的情感真挚热烈,他竟还有点感动。
与此同时,城西一处宅院正置于一片熊熊烈火之中。猩红色的大火猛烈地烧着,它随着风的摇摆,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这里的一切,滚滚黑烟腾空而起,烈火如日,将漆黑的夜幕撕开了一道口子。
黑夜里,只有大火燃烧的声音,府内一片寂静,无人呼喊。
早在大火前,这里便无一人活着了。这场大火,更像是掩盖罪行的遮羞布。此刻开始,那许多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都将被掩埋。
隔日一早,傅崇脸色凝重进了陆修凉休息的院子。
昨夜太晚,又身受重伤,傅崇便将陆修凉留了下来。
傅崇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悲痛道:“陆公子,昨夜陆府遭遇火灾,府中无一人生还。还请……节哀。”
陆修凉双眸微眯,颇感意外,顿觉此事疑点重重。可除了疑心,他再无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