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不能干等着。”她沉吟片刻,“叫人加紧审问卫轲,但也不要将全副心神都搭在他身上,同步查清西山贾敬的道观——那个家人不能动,动了贾敬必然察觉,便打草惊蛇了。倒是不妨从别处下手查一查。”
兰香有点子为难,这话吩咐得并不明白,她又该怎么跟底下人说,倘或闹不清楚,又恐耽误了大事。
黛玉同楚旻心有灵犀,见兰香不解,即跟着笑道:“兰香想得窄了,我与你说一处,不妨查查流进道观内的果蔬米面——若那道观内真如敬大舅舅自己所言,不过是几个老道、他自己并少数几个下人罢了,那才用多少东西。若另有他人,恐怕这吃食上就不能少了,问问藿香并厨房里的人,她们都该有个数儿,差多了,就必定有猫腻。”
楚旻笑着补充,“不单这个,天气寒冷,冬衣、柴薪都是可以下手去查的。进出往来是否有不明的人,少了也便罢了,若是别有用心,咱们的消息一放出去,你再叫人传些小道消息,只说是京郊大营要提前换驻防,恐怕趁着夜色就有不少人出入。”
兰香这才心内有了把握,满口答应下来,连声道:“奴婢省的。公主、姑娘,您只管等信儿。”
楚旻颔首,瞧着外头钟过三点,不由困乏上来,打了个呵欠倦倦道:“时辰不早了,明儿索性别来叫我,我好生睡一觉罢了。”黛玉更撑不住,早早歪在里头,眼眶周围都红红的了,掩着口道:“明儿我也睡一日,只是海州家里送来什么消息,你还是来叫我和姐姐一声儿,旁的就不必了。”
楚旻合着眼,声音已模糊了,“才送出去了,且没有回音呢。少说再等三五日还罢了。”黛玉便渐渐也没了话音,两人齐齐睡去。
贾敬那道观避世,最起码表面看起来同外界并无交流,楚旻次日知会了钟渊,那头同这头一齐使力也费了些时日与功夫方才查着些许端倪。
纸卷被呈上来放在楚旻手边,黛玉也看过,拧着眉道:“照着这些,除了在城内宁府送过去的月分,这足的还同周围农家买了不少的东西。”
“且平素往来,竟非走的上山的大路,亏的这是冬日,前两日下的雪化了,道路泥泞不堪,留下了车辙印,不然咱们也不能发觉原来山上竟还有一条路是直通顶上道观的。”
“他倒是做的好姿态。”楚旻冷笑一声,“说着避世,每年连生日都不回来过,还刻什么经文,弄得好似真一心向道了似的,谁知背地里还在做此等勾当。”
黛玉有些焦虑,咬唇道:“敬大舅舅到底要做什么?私底下养着这么些人,还是在近郊!”
楚旻手扣在桌角上,双眉紧皱,黛玉的未尽之语她听懂了,在京城近郊蓄养私士,在历朝历代都是杀头的罪名。寻常臣子不会不知道避忌,贾敬此番行为,非是图谋不轨无可解释。
“可他哪儿来的底气?宁荣两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你也见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起子外强中干的东西罢了,他要起事,难道就靠养的这一点子死士不成。”楚旻质疑道,“便就是算上北静王府,那也不管事。水溶才有几个人,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才不过千把人罢了——还都是乌合之众。”
“如今不论巡防营、羽林军,就是京郊大营少说也有五六千人,都兵强马壮的,贾敬来做什么?送人头还是送功劳来了?怕还不够添一桌菜的。”
黛玉一壁心焦,一壁又被楚旻逗得要笑,面上表情格外怪异,忙道:“姐姐说得很是,我正也纳闷——这是……别说看着成不了,便是真成了,国朝还能改姓贾了?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消几日,各地勤王的兵马聚齐,贾家连一击之力都没有。赔上全家性命来赚几日的皇帝当?这又是何苦来哉!”
楚旻也觉十分说不过去,大安建国逾百年,说不上万国来朝,可近几十年虽有灾殃并边境小冲突,可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了,此时不似前朝民不聊生,各地军备也充足,要给天下换姓之事……完全是不可能实现的。
“就连咱们都想得到的,我就不信贾敬想不到。”楚旻轻轻敲着桌子,“除非他隐忍了几十年,忍得疯魔了,失了心智,又或者是身子败了,没几日好活,要弄一番事情出来,不然不能明知是死,明知名不正言不顺,还要去做造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