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留神到她的眼神,心内不由冷笑,面上却还是不解,张婆子清了清嗓子,往兰香身边凑着低声道:“姑娘你事事都把人往好处想,可照我知道的,八不成儿是薛家那些人心里不忿要拿那么些子螃蟹出来请客,故意地自己弄走了。”
“不然姑娘你细想去,这么些螃蟹,怎么就连个影儿都没了呢。”
兰香的心扑腾扑腾地跳了起来,暗道,可算是到我想套的话了,不枉我顶着大日头跑出来!忙又道:“妈妈可是知道了什么?”话说的急了,兰香怕张婆子警觉,忙笑着又找补道:“我这也是不甘我们叫人泼脏水,妈妈要是不便说,也就算了。”
张婆子的心都叫酒勾走了,哪儿还有警觉性,听见说迫不及待地就摇头道:“这又不是什么私密事儿,有什么不好说的。再说了,就算是瞒着人的事儿,他既做了,就别怕人说呀。”
兰香胡乱点了点头,“正是妈妈说的这话了。”
张婆子时不时挪开眼看看地上的酒,心不在焉地道:“就是那天,请螃蟹宴的前一天出的事儿。”
她振了振精神,提起劲儿来笑道:“姑娘是知道的,我家那个混小子,叫墨雨的,是宝二爷身边的小厮。常跟着爷们儿出去吃酒赴宴什么的——就是想不着他妈——那几天老太太打发宝二爷去王家做个什么事儿,连着住了几日,没了太太管着,可算是跟着宝二爷发了疯。”
“我听见他说,宝二爷跟着薛大爷还有几个公子哥儿们镇日价出去吃酒,席上也叫那起子不干净的人来陪。就有
一个,听见是叫什么官儿的,也不大知道名字,总归就是他们那种人惯叫的,或者是红或者是香罢?我那小子说,长得什么似的,竟跟那画儿上下来的还好看呢。”
“宝二爷和薛大爷都看上了,就都愿意跟他好。”张婆子原想说粗话,奈何抬头看见兰香咳了咳,忙换了不那么露骨的,“可姑娘你也知道,薛大爷那样儿,可不比他妹子,发面馒头似的,人家谁瞧得上他。也就没跟他好,看上了宝二爷,当时薛大爷就发了疯,吃的烂醉如泥,很是闹腾了一阵子。”
“也是凑巧,宝二爷往王家去,可薛大爷不干非要那粉头往他那里来,可他吃醉了酒就什么都不知道,竟抓着我儿口内没干没净地浑叫起来。宝二爷也是没法子,只好叫我儿跟着送回来。”
兰香听了这半日,她絮絮叨叨的也没说到正地儿上,心里不由有些急躁,到底是能不能有用?没的叫我白跑一趟!
这时就听张婆子又道:“当时薛大爷身边的那些人也都喝的烂醉,竟只有我儿一个还清醒着的了,连拉带拽地从车上下来,就往那东北角上梨香院来,一路上薛大爷口内只是混骂,又骂宝玉又骂这里,啧啧,那简直说出来我都怕脏了姑娘的耳朵。”
张婆子摇头晃脑的,连比划带说,“梨香院倒是留着门,我儿就把人弄了进去,累得好像一条死狗,登时就躺下呼呼地睡着了。却也听见外头薛大爷跟他那小厮们一句接一句地骂这里,恍惚听见说甚么螃蟹的,很是不忿。”
“第二日他起来,竟见床上没了好几个人,他又怕担干系,也怕回来了叫人看见,忙忙地就跑了,竟也没问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自信地一笑,神秘地凑在兰香跟前道:“姑娘,他不知道,我却脑子不糊涂,这一猜不就猜出来了么?绝对就是薛大爷不肯了,觉得弄这么些银子来请客吃了亏了,这半夜里就跑进来,偷偷地把螃蟹给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