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冬冬安静下来,看着王七丫秦元彬两人,隔这么远,她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只能盯着他们的动作,然后,她就看到——
王七丫神情激动地将金条递给秦元彬,秦元彬抵死不从、不,是将到手的金条重新递回王七丫手里,他同样一脸激动,脸都憋红了,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无辜的金条在他俩的手里转了好多轮,终于,金条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比王七丫反应更快的是秦元彬,只见他立刻弯腰,这个动作很犀利,仅仅是弯个腰都出现了残影,唐冬冬就是眨了下眼,那金条已经被秦元彬紧紧握在手里,然后,塞进王七丫的手里,他的脸上是不正经的通红,却柔和了脸色,对王七丫说了一句话。
王七丫愣了,然后更加激动地握住秦元彬的手,脚都跳了起来,不住点头。
两人都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激动对视,好一会儿,才慢慢分开手,王七丫紧紧抱住金条,他俩依依不舍分离,各走一边,但就是走三步回头看人,走三步回头看人,跟牛郎织女似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天人永隔。
大热的天,唐冬冬的胳膊硬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说他俩肯定是私会,绝对不会有错的!小远你否认也没有用!”
许嘉远:“……你是对的。”无可辩驳。
等到那两人不见了,唐冬冬才站起来,蹲这么久,腿都麻了:“王七丫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啊,他俩好肉麻!而且秦元彬竟然不要王七丫送的金条,他竟然这么正直不贪财?之前我还觉得他又坏又阴险来着。”
“他不要金条,要粮食要药。”
“原来是这、等等,小远你能听见他们说话?”唐冬冬因吃惊而张大的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许嘉远淡定:“天生听力好。”
原来是天赋啊。
唐冬冬:“那他们都说了些啥,你跟我说说?”见许嘉远不想说话,她又努力,“说嘛说嘛,小远,我们可是好同桌,我太想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小远你这么好,肯定不会拒绝我吧?要是你拒绝我,我会哭的,真的哭哦大声哭那种”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成了威胁。
许嘉远无奈:“王七丫没说金条在哪来的,秦元彬也没问,情况基本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王七丫要送金条给秦元彬,秦元彬不收,他们互相推让,最后秦元彬改口说自己想要粮食和药,但他只是个住牛棚的,哪里都去不了,即使拿了金条也用不上,希望王七丫能帮他将金条换成吃的用的,王七丫答应了。”
唐冬冬第一次对王七丫有了怜悯之心:“王七丫太傻了吧,明明金条就是她的,最后却像是秦元彬送她金条一样,秦元彬果然是个阴险小人,太坏了太坏了!”
许嘉远对此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但见唐冬冬义愤填膺的,就说:“她这样做,也有所图。”
唐冬冬生气乱挥舞的小拳头忽然停止在半空中,一卡一卡扭头看许嘉远:“对诶。”所以他俩就是互相有所图呗。
没啥好生气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浪费她情绪。
“嘿嘿嘿,我又开心了!”唐冬冬收回她的小拳头,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跃跃欲试问,“金条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你爷爷?或者我们自己查?”
许嘉远想了想:“你不用担心,这些事交给我爷爷他们就行。”
“也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要告诉我啊,我先回家了。”回家吃豆腐喽!天大地大啥都没有豆腐大!
唐冬冬的小身影很快消失不见,许嘉远转头往卫生所走。
没有意外的,唐冬冬是最后一个到家的人,大家已经一脸享受捧着碗吃上豆腐花了。
“爸爸爸,我的呢,我的呢!”唐冬冬随手扔下书包,跑去唐立强身边要吃的。
唐立强揭开盖:“在这,都给你留着,豆腐花是甜的,加了冰糖水。”
唐冬冬伸头一看:“哇!这么多,这一碗全是我的吗?奶竟然让我们吃这么多?”简直震惊全家一年好么,她奶那么抠门,肯让他们一次性吃这么多糖?
“不多,就半碗,糖水主要是水,大家都是这么多,要是吃不完就收着晚上再吃,等会午饭还有豆腐。”
“嗯嗯嗯好吃好吃……”唐冬冬乱应着,端起属于她的豆腐花,就着吸了一口,豆腐花又滑又嫩,口干棒极了,豆腐花在嘴里哧溜滑入喉咙,唇齿留香,还甜滋滋的,忍不住吃了一口又一口,“好奢侈啊,竟然能吃这么多……”
在边上同样捧着豆腐花吃的杨菊花看了眼唐冬冬,难得没说啥,有好吃的干啥费力气骂人呢。
所有人都在埋头吃豆腐花,头都不带抬一下的,这么大半碗,太太太幸福了!
吃了大半,唐冬冬解了馋,就坐不住了:“爸,除了豆腐花和豆腐,你还做没做其他的?”
唐立强:“还做了些腐竹,爸还想做些油豆腐,就是不知道你奶同不同意了……”边说边瞄杨菊花。
唐冬冬跑去看晾起来的腐竹,看起来半干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吃上腐竹,但如果有可能,油豆腐今晚就能吃上,于是,又跑去缠杨菊花:“奶,油豆腐油豆腐油豆腐……”
“吃完午饭炸油豆腐。”
这话一出,有几人顿时被豆腐花呛住了,一时没有说话声,只剩下咳嗽声。
唐冬冬眨眨眼:“奶,刚才是你在说话吗?不是爷说的?”
唐三民美滋滋吸了口豆腐花,还有空对冬冬说:“不是爷说的,是你奶说的,冬冬。”
唐冬冬认真点头:“哦,原来奶你也想吃油豆腐!”
轮到杨菊花成功被豆腐花呛了:“咳咳咳……”
唐立强要当掌勺的,家里没人有意见,午饭的菜是白菜豆腐煲,看起来油汪汪的,因为加了辣椒,味道更加霸道,直往人的鼻子里钻,简直是无孔不入。
杨菊花咬牙:“老三你到底祸祸了我多少油盐酱醋,吃完这一顿,接下来一个月家里的菜都不能沾油水了。”
“咦,我怎么吃出了肉味?爸你在里面放肉了?”唐冬冬尝了一口豆腐,顿时惊了,豆腐还是那么滑嫩,都不用嚼,直接就能吞,又爽又滑,但却多了肉味。
“啥,你还放了肉?!”杨菊花手里夹着的豆腐“啪”地掉在了碗里,筷子抖啊抖,就要敲在唐立强的脑壳上。
“没有,家里都没肉,如果我放了咸鱼,娘你的狗鼻子、不是,我是说娘你鼻子灵,肯定能闻出来,之所以尝出有肉味,是我将白菜豆腐做出了肉味,用了娘你那么多调料,我总要做得好一点吧,不然你不是要揍我?”唐立强赶紧出来解释。
见自己的咸鱼没少,杨菊花这才有心思吃冬冬说的有肉味的豆腐,这一下筷,眼睛都睁大了,竟然真的有肉味!张嘴想说点啥,结果却见一个个的将筷子使出花来了,而煲里的白菜豆腐已经少了一半。
杨菊花:“!!!”说啥?先吃完再说!
最后,煲里的汁都被大家舔.了个干净,跟饿死鬼没两样,渣都不剩。
“嗝”唐冬冬满足地拍拍自己紧绷的小肚皮,“爸,下次还做有肉味的白菜豆腐煲吧,这个好好吃!”
她爸真厉害,看过菜谱,第一次尝试,就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妥妥的未来厨神预备役!
“爸/三叔,冬冬说的对!”唐秋实和唐钉异口同声说。
唐立强好笑地拍拍这俩傻小子的头:“我说没用,跟你们奶说才行。”
杨菊花立刻否决:“不行,太费东西了。”
唐冬冬想天天吃白菜豆腐煲,好吃,最重要的是有肉味!脑子亮起个小灯泡:“奶,没费多少东西啊,就是油盐酱醋这些,要是家里没有油盐酱醋了,咱可不可以用豆腐跟人家换?”
杨菊花看着唐冬冬,冷着脸:“这不是投机……别说了,不成。”
唐立强却被冬冬的话提了醒,还忽然想通了一些事:“娘,冬冬说的没错,以物换物,大家都经常这样做,咱也不做那些不该做的事,就跟我拿家里的青瓜换别家的胡萝卜一样,算不上犯事,你看张大娘,她不是很会做酸菜吗,谁家想吃酸菜,就拿点别的东西跟她换,咱也经常跟张大娘换酸菜,要是咱家用豆腐跟人换东西,就是一样的。”
原来姐的脑子就是遗传了爸的,她爸太聪明了!
唐冬冬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爸:“奶,我爸说的太对了,家里做了豆腐,可以跟别人换家里没有的东西,然后家里能吃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啦,比如可以用黄豆换豆腐,鸡蛋换豆腐,肉换豆腐,糖换豆腐……好多好多可以换的,对外就可以说咱家帮人家做豆腐。”
谁也没料到,头一个响应唐冬冬父女俩的人是李一梅:“爹娘,你们也知道,我娘家大队那边大队长的老娘做得一手好黄豆酱,年年都有不少人请她做黄豆酱,这请人帮忙就要送点东西,以前咱家还跟她换过一次,炒菜放一点黄豆酱味道都好不少。”
杨菊花被她这一提醒,就想起这茬:“那黄豆酱好吃归好吃,却用了我二十个鸡蛋,黄豆还得自己带。”所以就算再好吃,杨菊花做了那一罐黄豆酱后,再也不肯花鸡蛋了。
李一梅笑笑,没再说话。
唐三民看她,说:“人家料下得足,帮了忙,咱也要给辛苦费。”
杨菊花没再唠叨,确实是这个道理,黄豆酱好吃,她家吃不起。
“爹娘,我觉得他三叔说得好,唐昌唐盛都不小了,过两年都可以开始相看对象了,”孙兰眼睛在唐钢唐铁两个大的小子身上一转,“大嫂比我还急,唐钢唐铁都十五六岁了,对象还没个着落,要是他俩找不到好的,我家唐昌唐盛咋找更好的?”
“闭上你的臭嘴!不会说话就给我装哑巴!”杨菊花爆喝一声。
孙兰立刻就往回缩,小声嘀咕:“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家里这么多人,以后咋住得开,家里还有五个娃念书……”
李一梅脸上的笑顿时收了起来,没看口没遮拦的孙兰,唐钢唐铁兄弟俩脸色已经爆红,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他们钻进去,而被亲妈担忧找不到更好对象的唐昌唐盛也没好到哪去,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就算他们才十二岁,但他们也知道到了年纪就要相看对象。
唐冬冬左看看右瞧瞧,拉着杨芬芳的胳膊,难得安静下来。
似乎意识到只有自己在自言自语,被两个儿子拉扯的孙兰也慢慢住了嘴,一时很安静,谁也没说话。
杨菊花拿不了主意,扭头问唐三民:“老头子,你咋说。”
唐三民敲敲手指头,良久,才说:“这事可以做,但要记住一点,咱家帮人做豆腐不收钱,只换东西,绝对不能声张,人家想找咱做豆腐就做,不找咱啥也别说,咱家不做犯法的事,你情我愿的事,老三,豆腐方子是冬冬捡的,也是你试着做出来的,今天将事情摊开来说,你将方子交上来,那这方子就是全家用,你没意见吧?”
唐立强摇头:“我没意见,一家人齐心协力,将日子过好,比啥都好。”
杨芬芳也表态:“应该的,没爹娘你们帮衬,我跟立强也没法拉扯大四个娃,还将他们送去念书。”
孙兰窃喜:“三弟妹你总算说了句实话,就你家春妮还上高中,费钱又费粮,这么大的姑娘也没咋帮衬家里,光花钱了……”
杨芬芳恶声呛了回去:“我家春妮又没吃你家大米,管你这个二伯娘屁事啊!春妮她爷奶乐意送她上高中!”
这话真是够恶心人的,她知道孙兰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孙兰也不怕别人知道,就这么直刺刺说出来,戳得人的心血呼啦的。
“老二家的,你想越过我们俩老不死的当家做主了?”杨菊花真恨不得拿针线将孙兰的嘴巴缝上,咋天天嘴都这么臭,吃屎了?
孙兰慌张摇头:“没有没有,娘,我就是实话实说……”
“我呸!我管你咋想,只要这个家一天没分家,这个家就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当家做主,规矩我们定,你们只能照做,谁想上高中,就努力念书,女娃咋了,你还不是个女的?啊!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咱家哪个娃念书比春妮好的,你说说,有谁?就唐昌唐盛那跟狗屎一样臭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