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捂住头,她抬头看天,天空一片深蓝,如同遥远国度上供的蓝色丝绒毯,柔顺又沉静。几点寂寥的星子点缀其中,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她站起身,久久的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
远处传来了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不远处还有几点昏黄的灯火,那是她的院门,她的护卫们忠实的守卫在那里。只是卫昭却并没有宁静的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头从颅内传来一丝丝的隐痛,似乎在提醒着她,最近脑力的过度使用。而在她的身边,因没了那个让她感觉到安全感的女人,睡眠也长久的得不到保证,从而总是带来身体无比困乏,精神又万分亢奋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身体越发的疲惫。
同时又让她无比的昂奋。
卫昭坐在临窗旁的座椅上,一旁的矮几上用镇纸压着数张纸,上面写满了最近一段时间里,从海州,从海上,从审讯室里,从甘州和琼州传来的消息。有的消息已经随着时间的过去没有了意义,而有的消息却还十分的宝贵。
卫昭没有理会这些信件,她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一张拜贴上。拜贴的纸张来自神都最好的造纸铺子,笺金阁,纸上带有暗纹,描的是双蝶戏花,边上包着暗金,十分有质感。这一张纸,光是在神都中,就值数百金,而在海州,更是昂贵数倍。
而这张拜贴的主人,正是余锦业的独生女儿,余梦回。
“我不去找你,你却来找我了。”卫昭低笑一声,她捏着拜贴,鼻间绕过一点暗香。一点也不似神都中贵人们常用的那种稳重、内敛又优雅的香,而是更加热烈的,带着魅惑的那种浓烈气息。
都说香如人,那么这个女人,是不是也如同香味那样呢?
卫昭想着,将拜贴放下。浓烈的香味扯动着她的额头,让隐藏在里面的筋狠狠的跳动起来,拉扯着她的理智。她仰头闭上了眼睛,沉默许久后,她终于喊道:“来人。”
门外发出了侍女柔和的声音:“殿下。”
“传太医来。”
她终究还是需要药物了,卫昭按住额头,她脑海中再一次浮现了她母皇的身影。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蜷缩在床榻上,抱住了自己的头,一旁的太医躬身道:“陛下,这药有成瘾性,要少用啊。”
“少说废话!快给朕药!”
女人愤怒的抓起一旁的花瓶朝太医扔去,正正砸中太医的额头,血液顿时流下来,滴落一地。年老的太医哪经得起这样的折磨,匍匐在地,一动也不动了。血在地上堆积,年幼的卫昭吓得大叫起来,慌忙的叫內侍来。
“闭嘴!你再吵闹,朕就杀了你!!”母皇愤怒又疯狂的声音传来,卫昭吓得瑟瑟发抖,还是有常年在母皇身边伺候的內侍,仗着自己的资历冲上来,捂住了卫昭的眼睛,带着她去到殿外。
“殿下,没事了,没事了。”內侍的安慰声一声声响起,卫昭从他的指缝间看见內侍们将老人瘫软的身体抬下去,听见他们暗地里的窃窃私语声。
“这就是报应吧。”
“圣人睡着时曾经叫过许多次恶鬼来了。”
“哪里是什么恶鬼,分明就是圣人的兄……”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
说也奇怪,这头痛之症,她的母皇那么多孩子,只有她这个从母皇肚中爬出来的嫡女才有。或许这也是一种诅咒,因为卫昭知道,她的母皇为了爬上这个位置,杀了多少人,毁了多少的家庭,这偌大的江山,却换来皇家的凋零。
哪些曾经的失败者,去了哪里,埋在哪片黄土里,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