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贺家夫妇(1)

贵妇人也没想来扶他一把,再着急衣裳不能乱,姿态款款地步下楼来:“渊玄!”

渊玄冲进对面花萼楼,随手抢一柄青楼小倌手中铜镜,瞪大眼睛瞅了半天,妈耶,好年轻!年少,刚长开,还带着青涩与稚嫩,却很好看。

渊玄虽然是个大魔头,但他从小长得帅,飞眉入鬓,桃花眼,鼻梁英挺,微薄的唇,颧骨稍有些高,将眼窝和那双眼衬得深邃,双瞳如黑曜石,纯粹的玄色,仿佛深渊,很轻易让人陷进去。

被他抢了铜镜的兔儿爷正要发怒,待看清渊玄容颜,立即翻脸为笑,柔弱无骨地依了上来,用他并不太大的胸,有意无意地蹭他。

“嘶…”渊玄对除他师兄以外的人都没有兴趣,就连后来当上魔尊,也不碰女人或者男人,此刻被兔儿爷蹭着,连忙恭恭敬敬退避三舍,双手交还铜镜。

小倌愣住了,他长得漂亮,是这花萼楼里的男花魁,细眉红唇,肤色雪白,还胜女子三分,尚未曾像这样惨遭拒绝过,瞪了眼渊玄,一把夺回铜镜,冷哼一声,扭着屁股离开了。

他应该…是真的重生了。

渊玄抓了抓后脑勺,步出花萼楼。

贵妇人急急地冲上来,眼底闪烁些暧昧不清,低低地笑说:“看不出来,你喜欢男子么?”

“不喜欢。”渊玄若有所觉,垂眸凝视她。

他这个婶婶,二十五六,也曾是青楼女子,被他那好色叔叔看上。正妻刚死尸体都没放凉,好色叔叔立即敲锣打鼓将此女娶回家。她一向不安分,但前世十八岁的渊玄并不知道。

“你刚才说,叔怎么了?”渊玄问。

渊玄少时离家,颠沛流离,在南梦呆过一段时间,后来离开南梦,四方辗转,因缘际会被家人认回去,想不到没多久,却因父亲官场站错队,团聚不久的一家人再次分崩离析,父母兄弟被抄没,独他一个逃出生天。

幸好他偷出些地契粮票,还揣了不少碎银,不至于饿死,日子还算宽裕。

后来贺员外找上门,叔侄两个抱头痛哭,哭完贺员外说:“渊玄啊,叔在江南生意出了差错,没钱啊。”渊玄二话不说,给他银票。

贺家人种种借口要钱,每天一花样,都不带重复的。

等渊玄身上没剩下两颗米,贺员外就说:“渊玄啊,昆仑承天宗招学生呢,你在家也这么久了,要不去试试?”

渊玄打心眼里以为叔婶不会骗他,若非…若非十八岁这年——

“你叔给老太太讹啦!”贺夫人抓住渊玄胳膊,挽着他往家里走:“老太太要咱三十万两白银,一分不能少!”

“哎。”贺夫人叹气。

前世渊玄信以为真,倾囊相授。后来才知道,这对夫妻压根把他当冤大头和取钱柜。

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贺员外一早就在骗他,图财而已。

后来渊玄每每想起,都恶心至极。

前世他不懂事,这一世,再犯傻,他就是脑子有坑。

“我知道了,回去看看吧。”渊玄咧开嘴,冲她露出阳光灿烂的笑。

贺夫人微怔。

渊玄打小帅得天妒人怨,流浪乞讨时就能凭这张脸,每天混吃混喝吃香喝辣,他那招牌的纨绔子笑,寻常女子很少有不着道的,何况贺夫人这样满园春色藏不住的思春女。

贺夫人挽着他的胳膊,收紧了些,持手绢低笑:“玄儿长高了,比婶子还要高。”

渊玄强忍恶心,他还是魔道尊主那会儿,没人敢直视他的眼睛,更无人敢近他身前,否则尚未触及,便会被他周身躁动的魔息撕成碎片。

渊玄不喜与人肢体接触,何况贺夫人这样的小人。他微蹙下眉头,到底没有推开,任由对方挽着,笑嘻嘻地夸捧:“两年不见,婶婶依旧漂亮。”

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家夸美呢,贺夫人笑得花枝乱颤。渊玄浑身起鸡皮疙瘩:“嘶。”

贺家就在这座小镇上,过了石板桥,向右转,走三里地,贺家门楣上悬挂镀金牌匾,骚包得紧。

门槛边蹲着穿粗布麻衣的孩童,头发凌乱披散,大概到腰间那么长,一看就知久无人打理,多半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低垂脑袋,专注地盯着一排蚂蚁搬家。

渊玄只能看清他侧脸,莫名觉出几分熟悉,他前世应该认识这娃,是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