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没有人来卫国,我朝万千生民又何来的家?”裴野反问。
他自幼读圣贤书,学治国之韬略,凡事只喜欢从大局来看,这些一人一家的繁盛兴衰,他听来只觉得小器,也并不是觉得他们就不惨、不可怜,只是很难触动他的心。
可方啼霜不一样,他眼里没有那些大而无当的心怀,他只知道自己的阿爷战死了,尸骨回不了家,朝廷发放的抚恤金经过层层克扣,到他们孤儿寡母手里还不够他们吃饱饭的。
“不是你的阿爷死在战场上,你也不会吃不饱饭,你怎么会知道呢?”方啼霜心里有些莫名的愤怒,眼里顿时汪了几滴眼泪,口不择言道,“我阿爷他每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他还会用草编蚂蚱,编兔子……”
他心里情绪很满,可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有些不尽如人意。
裴野冷冷地看着他,似乎也动了怒。
没人敢这样教训皇帝,除了帝师和他的几位尊长,但那都是他的长辈,他可以虚心受教。
侍立在一旁的戚椿烨与堂下宫人心里皆是一惊,没想到这小孩竟这样胆大,戚椿烨估摸着依规矩,方啼霜怎么也得被罚个笞刑三十。
那实打实三十个板子下去,即便是成人也未必能受得住,何况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
曹四郎觑着皇帝的神色,毫不犹豫便朝他跪下了:“陛下,霜儿他少不经事,口无遮拦,并非有意冒犯——霜儿,还不快跪下向陛下谢罪!”
方啼霜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错话”,可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只是觉得自己不该把这话说给皇帝听。
他看了看堂下一脸担忧的曹四郎,正欲要跪,却听那座上之人忽然徐徐开口:“罢了,童言无忌,别把衣裳跪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