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李明琅冷笑,“你们的知府是个孬货,遇到此等大事人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你们这些豪强乡绅,本该组织青壮共克时艰,如今却龟缩在衙门,心里琢磨着带家眷出城避难。”
她快言快语,说的话刺耳无匹,听得一干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可见是戳进心窝子里去了。
“如今我一个外乡人,一介小女子都敢站出来担事,愿意出人出力来控制乱局。你们倒好,居然反咬我一口?”李明琅故作谴责地看那群乡绅一眼。
说心里话,她没有把握说服这批临州富户,但谈判讲究先声夺人,她先上来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再亮出实力作为保证,让他们心里有底。最后再温言善语勉励几句,才好叫这些抠门的老公鸡们出钱出力,认可她的命令。
李明琅解下斗篷,甩在地上,衣摆上赫然是一大片新鲜的血迹。吸气声此起彼伏,乡绅们抹着下巴上的冷汗,捋胡须的手不住颤抖。
“刚才我来的路上,碰巧撞到个劫道的贼寇,生有神力,壮得像头熊,都被我夫君一剑斩于马下。”李明琅冲谢钰扬一扬下巴,“像他一般的高手,我手底下还有二十余位,如今都在临州城内,等我号令。”
谢钰面无表情,气势冷峻,不怒自威。冰轮剑就悬挂在他腰间,剑鞘上犹有血渍。
乡绅们不敢多问,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主意。
这时,李明琅看见坐在下头的沈正卿,似乎被当众抢亲后他就没了昔日的富家少爷气度,整个人病恹恹的,歪坐在圈椅上。
“沈少爷。”李明琅娇声问道,“您认识我,也是临州本地的商户,在此次混乱中受创最深,不如你给在座诸位一个主意?”
沈正卿虚弱道:“我哪儿有什么主意?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谢钰默默扫他一眼,看来那本记录沈记米行和滇西王首尾的账册丢失,对沈正卿影响极大,跟被抽了命根似的。
李明琅本想借沈正卿的口来为自己增光添色,哪想到他这样不争气,闻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搭在扶手上的一双素手因用力而筋脉尽现。
她咬牙道:“这般空耗干等着算个什么事?诸位都是临州城里说得上话的人,还请快些做出决断。
愿意听我的,就一块留下,或出人或出钱粮,一道将贼寇赶出城去。不愿意听我的,那我带上人马现在就走。反正,临州又不是我家的地盘,家破人亡关我何事?”
说罢,她站起身,甩袖就走。
没走两步,就有位白发佝偻的老儒生将她叫住:“李当家,且慢。老夫是临州官学祭酒欧阳淳,城中混乱至此,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有李当家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义士挺身而出,老夫惭愧又佩服啊……”
说着,欧阳祭酒竟险些落泪。
李明琅抽了抽嘴角,这临州官府竟无能至此么,为了留她一个外乡人做事,都用上苦肉计了?
不过,欧阳祭酒出来的正是时候。
李明琅配合地福一福礼,将老祭酒扶到人群正前方,保证大堂里所有人都能看清他们的表演,直哭得欧阳祭酒挤不出眼泪,其余人也都有了哭腔。
悲壮的气氛做足,李明琅清一清嗓子:“诸位先生夫子,豪绅掌柜,如今情势危急,迫在眉睫,拖延不得。诸位愿意信我,是明琅的福气,还请大家听我号令,一同把贼人赶跑。其余的,等事情了结再说不迟。”
如此这般,连消带打的,连一开始对李明琅有意见的人都说不出什么。欧阳祭酒都出来力挺李明琅,他们再多嘴唱衰,岂不成了见不得人好,拖后腿的了?
“李当家接下来打算如何做?”有乡绅问。
李明琅道:“依我看,城里现在乱糟糟的,但还不到最糟糕的境地。城外的山匪尚未全部知晓城门大开的消息,咱们还有半天到一天的时间,夺回西城门。”
乡绅苦了脸:“李当家说的容易,可那西城门附近流寇四起,谁敢杀过去?”
“这一点你们不必担心。”李明琅拨弄着金乌弩的弓弦,轻声道,“我的人愿意身先士卒,帮临州夺回城门。待城门关上,便是否极泰来,只需要关门打狗即可。”
众人对视一眼,皆长舒一口气。
“各位一会儿先自回去,关门闭户,拿石块、沙袋把门先堵上,护好自家的老弱女眷。每家再出十人以上的青壮兵丁,到衙门来找我的人报道。”李明琅命令道。
她环视一圈或耷拉着脸或激动昂扬的乡绅,心里清楚这些人重利轻义,今日的配合不过是因为她的弹压,若不能及时控制乱象,这些乡绅富豪里十个有五个会携家眷弃城而逃,更有甚者,会与城外山匪里应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