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难没动。

那人看着成难,声音有些颤抖,“十一……”

“太子殿下不去宴会群臣,到我这个亡国罪臣这里来作甚?”成难头也不回,半晌,才淡淡开口:“哦,难不成是来看罪臣的笑话的?”

宁祯几乎要哭了,他走近成难,伸出一只手,却定在了半空,“十一,此事……我并不知道。”

成难回头定定地瞅着他,声音像夜风一样又薄又冷,“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您此刻高坐明台之上的父亲十日前灭了我的国,还是不知道他下令屠尽我月燕皇城子民,连身怀六甲的妇人和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曾放过?”

那桀骜跋扈的少年就这样在他的注视中,一步步后退,脸色煞白一片,“对不起,对不起……”他有些哽咽。

成难看着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可是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二十万铁骑是你兰沽的军队,下令的是你的父亲,而铁骑之下是我的国土!我的父母我的姊妹兄弟!我的族亲!被枭首悬挂于城门之上,尸体被像垃圾一样堆叠在乱葬岗供野狗豺狼啃食!我的子民被奸淫虐杀!被肆意欺辱!我的国土之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他哽咽一下,才又继续:“殿下啊……我没有家了,你知道吗?我没有家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却像是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缥缈无依,宁祯瘫坐在地上,就这么听着他说,恍惚有冰凉液体从脸颊划过。

屋外一片纸醉金迷,佳酿盈河,东风一夜催放花万千树,恍觉这盛世安定,屋内却有两个少年在那遥远尸山血海的现实之中一夜长大成人。

站了许久之后,成难才转过头,看着窗外那一片辉煌,声音低低的,没有一丝力气,“你走吧,以后——”

他本想说,以后别再来了,却突然回神,那位皇帝估摸着出不了明日便会赐他毒酒一壶,板上鱼肉而已,哪里还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