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旨时顾济垆尚未回来,是管家代为领旨。在京中待了这么些年,谁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话外之音。说什么“休憩数日,归期不定”?不就是停职吗!再联想到顾济垆与宁承世的亲密关系,以及今日早些时候宁府上下的下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纵使老爷平日里对他们再好,若真到了生死关头,不还是得自己爱惜自己的小命吗?

有几个人联想到被以叛国罪名诛灭的宁府上下,当即连这月的份例都来不及拿便卷起铺盖四散了。其余人虽战战兢兢地留下了,也不过是稍有良心,想着就算要走也得打声招呼,莫辜负了顾济垆这些年的好意。

可是……

管家发愁地看着紧闭的卧寝,又瞧了瞧天色,最后转头对着乌泱泱的一群下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意思很明显。

看在顾济垆这么多年对他们不错的份上,就再多给他些时间吧。

人群开始躁动了。

不满的声音愈演愈烈。日头即将下山,再不出发,天色一旦暗下去,城门都要关了!

忽然,沉寂了许久的屋门砰然大开,顿时止住了满堂喧嚣。开门的人似是一时适应不了刺目的日光,微眯了眼,抬手遮在眉前。他平静地看向台下的人群,温和地笑了笑,像平时一样叫了管家的名字:“闻钟。”

闻管家一个激灵,连忙大步走向前去:“老爷,我……”

在见到顾济垆的那一刻,他便将一肚子措辞忘了个精光。等走到老爷身前,千言万语散尽,只剩了句憋了整整一天的关心,被小心翼翼送出了口:“您……还好吗?”

顾济垆一怔,下意识放下了遮挡阳光的手。微微泛红的眼眸瞬时浸满了金乌的赤色,连脸庞都被映上了柔润的夕光。他站在那里,不避风吹、不挡日晒地站在那里,不计得失、不看前程、不留后路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