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是周时轲第一次被关起来了,小时候犯了错,惹了周时萱生气,周时萱就是这么收拾他的,只不过动手打他是头一回。
他不想让周时萱知道的。
他不想看见周时萱生气。
如果让他在家人和傅斯冕之间选,他一定会选家里人,即使傅斯冕早就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也可以眼睛都不眨的那这部分从身体里挖出来。
周时萱和周时旬不一样。
只要周时轲现在说出一句“我喜欢,我想和好”,周时萱就能立即把傅斯冕逮过来让两个人和好,前提是周时轲有脸说。
他说了,就等于是不在乎姐姐和他二哥的感受,他不会说的。
他不会和好的。
周时轲在知道没人会搭理他之后,没换衣服直接窝进了阳台上的单人沙发里,上次宋归延专门请设计师给他修剪过头发,之前在江城他的头发有些长,挡住眉眼的凌冽感,宋归延却让他全部都露了出来。
男生耷着眉眼,外头的水汽浓重,他此刻的神情有些受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时轲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又过了会儿,他抬起手就狠狠地甩了自己一耳光,声音异常响亮,划破了房间漆黑的寂静。
几乎是瞬间,周时轲就尝到了唇齿间的甜腥味,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被牙齿磕破的那块地方,疼得令人身体都战栗了起来。
为他让姐姐痛心,为他又心软了,为他舍不得。
周时轲哽咽了一声,把头埋在了臂弯里。
良久,他的手背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舔了一下。
周时轲缓缓抬头,看见颗颗蹲在自己旁边,眼睛亮亮的。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周时轲声音沙哑地问道。
颗颗吐着舌头,用头蹭了蹭周时轲的脸。
周时轲想了想,说:“阿周还没回来,它英雄救胖子”还没说完他自己先没忍住笑了起来。
颗颗比阿周和小时都要懂事,它奋力用它那狗脑袋尽其所能地哄周时轲高兴,周时轲也的确因为它的出现心情变得好了点儿。
直到门口陡然打过来一束刺眼的车灯。
周时轲眯着眼睛看出去。
傅斯冕的车
依旧是赵盱在开,傅斯冕一身的衣服已经变得十分地难看,皱巴巴的,黑色布料上全是泥印子,阿周被他抱在怀里,后腿上贴着一大块纱布,头盔挂在脖子上,眼神无精打采的。
傅斯冕看不见周时轲,他去了大门那边,周时轲窝在沙发里没动,他知道,周时萱不会让他进这个门的。
过了今天,傅斯冕甚至别再想进周家这个院子。
大门口。
周时旬接过傅斯冕手里的阿周,退到了一边,尽管他想上去给傅斯冕两脚,可现在没他说话的份儿。
周时萱从后头过来,似笑非笑,“过去在江城那六年,我们周时轲,多谢傅总您的照顾了。”
女人眼中的意味深长和嘲弄令人看得分明,她在外人跟前很少如此不加掩饰。
傅斯冕双手在身体两侧缓缓握成拳,他脸上的血色逐渐消失,“周总”他艰涩张口,却发现他没什么好说的,即使周时萱让他说,他也没资格为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去辩解。
“我很抱歉。”傅斯冕缓缓说道。
周时萱靠在门上,语气淡淡的,“您喜欢我过我弟弟吗?”
傅斯冕站在台阶下,抬眸看着周时萱。
周时萱继续问道:“您要是喜欢过他,怎么舍得那么对他呢?他发烧四十度,您让他自己去医院,结果被狗仔围了,另外,他不喜欢吃芒果,他过敏。”
傅斯冕眼睫突然扇动了几下。
他记得,有一次他过生日,玩的几个好友订的是芒果蛋糕,周时轲没吃多少就说不舒服独自先走了。
“您都知道了?”傅斯冕眼里的神色变得如一潭死水般。
“因为他过敏,所以我们家从来没出现过芒果,他小时候生病,几个阿姨陪着,他喜欢什么,多看一眼我们就会买给他,他讨厌谁,打了就打了,从来不需要忍着”周时萱笑了一声,“傅总也有姐姐,理解一下我们做姐姐的人,不算为难您吧?”
句句话,都像软刀子一样劈在傅斯冕的身上。
傅斯冕浑身冷透了,他僵硬地点头,“不算为难。”
周时萱不再说话,她垂眸看着傅斯冕,打量着对方,说实话,她对长得好的男生女生早就免疫了,身处这个圈子,她见过太多好看的人了,可傅斯冕的确是少见的俊秀,那张脸透露出来的气势与衿贵是北城那些公子哥拍马都赶不上的。
她弟弟栽在这种人手里,正常,被养得没一点儿心机,也难怪被吃得死死的。
最后搞成那副样子回到家里。
周时萱鼻子一酸,偏过了头去。
“傅氏在江城的生意做得那么大,想必傅总您也不能离开太久是不是?”
傅斯冕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慌乱。
周时萱抢在他的前面开口了。
“我问过他了,他不想和好。”
“他不想再看见您。”
“他希望您可以离开北城,立刻。”
傅斯冕的身形轻晃了一下,他抬眼,声音嘶哑地问,“阿轲说的?”
周时萱不为所动,她依旧冷淡非常,“我希望我不是电视剧里阻碍真爱的恶毒家长。”
没给傅斯冕准确的答案,可既然周时萱这么说了,就说明傅斯冕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即使周时萱不拦着周时轲,周时轲也不会再选择他。
她希望她不是,可她就算什么都不说,她也成为了周时轲无法撇下的羁绊。
周家的大门在眼前毫不留情地关拢,傅斯冕往后退了几步,他仰头找寻着周时轲的房间。
房间是暗的。
傅斯冕往外每走一步,呼吸的时候胸腔就每痛一分。
他从没输过,无论何时,他都能够运筹帷幄力挽狂澜,可此时此刻,他的心机他的手段全都无法再派上用场。
他离周时轲越远,他越觉得绝望。
后悔和绝望几乎将他淹没。
“傅斯冕!”
周时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那一刻,傅斯冕猛然转身,他仰头看见周时轲站在阳台,一如当年周时轲第一次说我喜欢你那天。
傅斯冕觉得眼前模糊一片,泪水模糊了眼前全部的景象,也使他看不清周时轲,他抬手抹掉。
周时轲手指抓紧了阳台,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祝你一帆风顺啊。”
四周刮起了风,地上的落叶被冷风卷着跑。
傅斯冕感觉到自己脸上冰冷一片,他感知到他和周时轲可能要在此刻画上休止符了,他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望着阳台上那个他唯一所爱也是唯一被他对不起的男生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