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刚刚她将人想象成凄厉可怖的鬼是多么过分失礼的事。
掀开布帘进得屋里来,一股热乎乎的温度包裹住了全身,陶然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颤,把体内的寒气一泻而下。
寒颤完,陶然借着那豆昏暗的烛火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这间老房子。
和这上了年头的房屋相称的是屋里的家伙什也都是上了年头的,她小时候在奶奶家里看到的老式大衣柜,掉了漆的八仙桌,腿都被腐蚀掉一半的立式脸盆木架。
但和这一屋子的老物件不相称的是这屋里虽简陋,却是干净卫生的。窗前的土罐里斜插着一支红梅,映着摇曳的烛火,竟有一种遗世独立、暗自娇媚的情态。
将他们唤进来后,老人一把挑起旁边门洞上的蓝印花布做成的门帘,钻了进去。
老人像是独居惯的,椅子只有两把,还是一高一低的。踏在这几近家徒四壁的寸地里,陶然竟感到无所适从。
一个人和一条狗在这荒山野岭里过着一种怎样一贫如洗的生活,她无法想象,但她又分明感受得到老人是热爱生活的。她像那支怒放的红梅,明明活得很热切。
或者换过来说,这样热爱生活的人,生活怎会苛责她到这种穷苦的境地?
悲凉一丝一缕地缠紧她的心间,陶然竟是心疼起这个初次见面的老人。
在她的情绪起起伏伏几回后,老人的身影又从那个门洞里出现,手里一边端着一只白色宽口瓷碗。
“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的,这是我今天才熬的一点小米粥,干净的,你们要不嫌弃就先喝着热热身子。”
王富贵离得近,没说话,先伸出手去接住老人手里的一只碗。陶然站得毕恭毕敬,擎等着老人过来。她的位置离那微弱的烛火近一点,等老人走近来,在烛火下她终于看清老人面容几分。
在这之前,她一直无法理解一句话,“美人在骨不在皮。”但看到眼前的这个老人,她一下子就悟通了这句话的涵义。
柳叶眉,标致的丹凤眼,颧骨微高,脸型更有别致的古典美。眼尾晕染出几条细鱼尾纹,不显得年迈,却平添了几分岁月的气韵。特别是眼里清澈活泛的光在烛光下,陶然猜测,年轻时的她应该也是一个泼辣的硬茬子。
在屋外,她以为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者,现在看起来是和她妈差不多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