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倒是心态很好,既不解释,也不反驳,只挂上一个笑,以示这十天的医院他住得身心舒畅。
余白看着他,也是给气笑了,可转念却觉得不对:“你敢说我没出过开房的钱?还有,你准备说出去给谁听?”
唐宁被她问住,正想招诡辩,病房外有人走进来。
余白抬头,见是唐嘉恒。
经过上一次的交谈,她对这位唐律师已无有畏惧。而且,唐宁今日出院的消息,也是她告诉这位唐律师的。只是顾忌着床上身残志坚的那位,她还是装出十分生疏的样子,向唐嘉恒打了声招呼,又看唐宁一眼,拿上他的钱包出了病房,带上房门。
搭电梯下楼,而后排在住院部收费窗口外的队伍里,余白仍旧在想,这一次病房内的父子二人又会说些什么,她听不到,却忍不住去猜。
付完钱上楼,房内的谈话也已经结束。局面似乎并无任何变化,唐宁还是利索地换着衣服,利索地从床上下来,坐上轮椅,并不需要父亲的任何帮助。唐嘉恒大约也是习惯了,在旁看着,随他怎么作。
看着这两个人,余白忽觉迷茫。也许,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相比生活,法律的确要简单得多。无论什么样的事,只需要套用条款,便可以把所有可能解构,解释得一清二楚。
只可惜就算是简单、明确、无有歧义的法律,最终还是要被用到复杂、含糊、满是槽点的生活里去。
三人出了病房,在护士台向一众医护人员致谢告别,再搭电梯下楼去取车。
唐宁还是坐余白的车走,这一天的晚餐已经说好要去唐教授家吃,算是庆祝他出院,大致康复。
两辆车一前一后上路,晚高峰已经开始,医院门口更是人车交杂。
副驾位子上的唐宁在反光镜中看了一眼后面父亲车,那短暂不到一秒的目光却叫余白捉住。她忽而明了,又有些庆幸,其实自己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站队的必要。
父亲说,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疏远自己,这“不明白”未必是真的不明白。
儿子说,即使在母亲的病床前,也未曾怨恨过父亲,这“不怨恨”也未必是真的不怨恨。
然而,同理可证,父亲的“失望”并非真的失望,儿子的“不信任”也并非是真的“不信任”。
医院离唐教授家不远,不过二十分钟功夫,余白驾车拐进弄堂,靠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