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叶慎寻还在派出所,他与一管事的纪姓男子不知在说什么,死者他妈冲进来就开始哭。
“儿啊!我的儿啊!叫你好好在乡里待着,你就是不听啊!你说你……好好的出来打个工,怎么就叫人害死了啊!”
值班警员要她先稳定情绪,别在所里大呼小叫,对方闹得更厉害了,说什么她的儿子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懂事,完全睁着眼睛说瞎话,哭着喊着要赔偿,还说什么要枪决萧何,一命抵一命。
我整个人处于即将崩溃的状态,听见她的话顿时怒火中烧,腾地从椅子上起身冲过去,口不择言地尖声嚷嚷:“你儿子才是杀人犯!浑蛋!社会渣滓!早就该死!死万次也不足惜!!”
死者的表妹也在,平时喜欢上网,深谙网络之道,偷偷将崩溃的我录下来放上网,尤其放大那句“死万次也不足惜”,说自己家里穷,对方好车出入,有钱有权有关系,激起民众讨伐。好在叶慎寻关键时刻用外套蒙了我的头就走,这样一来,视频只闻声音不见其人,可网络讨论在短时间内已经铺天盖地,不明真相的群众要求严惩凶手,给家属一个交代。
“这样一来,我们的胜算更小了些。”
律师推推眼镜,略感抱歉地回复。叶慎寻使了个眼色,刚休完婚假回来的沛阳便连拖带拽地将我弄回了学校。直到傍晚,叶慎寻才出现。
没开灯的房间,他指尖拂过我发端,还带着这几日来的风尘仆仆。
我声音哑了,语气万般自责:“我又做错了,对吗?我老这样,一冲动就容易坏事。我……”一边说,一边愤恨地用拳头砸自己脑袋。
男子嘴唇翕动片刻,抓了我的手:“如果这种时刻你还能表现得特别平静,那和冷血动物有什么区别?”他在安慰我,我明白的,也感激:“可是,萧何要怎么办?他还有体弱的母亲要照顾,他们家也只有他一个男孩,如果真被判一命抵一命……”叶慎寻握着我的五指紧了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他和刘律师已经探讨过,可以走过失杀人和认错态度良好这条路。并且尸检报告出来,他第一时间看过,死者体内有可卡因溶解后的物质,说明刚吸过毒不久,有挑衅可能。从这两方面着手,刘律师有把握能将刑罚控制在三年左右。
“三年?!那也够一个正常人受的了!他不是见义勇为吗?见义勇为应该得到奖赏的啊!为什么还会有惩罚?!”叶慎寻默了片刻,“如果盛杉肯出庭做证,或许可以。但别说她现在的状态能否出庭,就算她愿意,盛家一门也绝不会允许。”
自盛杉出事以来,消息就被盛家人刻意封锁,所以公众媒体方只知死者无辜,并不知其作为。我曾想象过的豪门报复并没如期上演,因为媒体整日发愁、虎视眈眈,就盼着哪家出点爆炸消息。盛家人一动,势必被挖根究底。
“况且,股价大跌,就不仅仅再是私人问题。”叶慎寻紧接说。
想起昏暗灯光中,盛杉身体遍布的骇人青紫,我嘴里灌了铅般难受,恨不得再杀回去,坐牢也要砍了对方。
“如果荣华富贵的代价,是必须学会这非人的隐忍,我宁愿永远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