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在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预判的结果,就像已经被判了死刑的死刑犯,随时等待裁定书下来的那一刻,被押往刑场,等待实施枪决。
“我怎么办...我,对不起,对不起缙哥......”
和煦的意识始终清醒,在巨大的疼痛弥散开来之后,脑海中有了短暂的空白,随着温热的血液顺势落下来,他开始颤抖着声音叫护工进来。牙齿在不停地打颤,中途咬住了几次舌头,但是和煦好像都已经没有感觉了,太疼了,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分散眼睛被伤到的注意力。内八的瘫脚开始点点往下痉挛,从瘦弱的膝盖往下猛然弹起绷直,脚背交叉又失去肌张力落下,和煦的整个身体都往轮椅下坠,但是又不可能真的从轮椅上滑下去。他麻木的想抬起手臂按住眼睛,但是身体并不听从他的支配,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抬起了手,但实际上两条手臂软软的垂在身侧,一只还绑着带了他自己鲜血的美工刀,随着他蜷缩的手不停晃动,鲜血呈现出不规则的点滴溅落。
护工闻声而来,但在推开房门之前,她也从未想过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和煦的脑袋软软垂着,听见动静轻轻动了动,但好像自己想抬起来但是做不到一样,护工冲过去帮他抬起来时立刻尖叫出声。他的脸上已经像是哭了一行血泪。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有一只已经是血肉模糊,皮肉翻转,像是被人活活踩烂的水晶。
这个时候甚至想不到责任的事,后面可能还会被白缙或者和煦的家人声讨,那满脸鲜血的模样实在是太过骇人,护工在第一时间就拨打了120,救护车一路疾驰,把和煦送去了医院。救护车来的时候,开门的保安慢悠悠的打了个呵欠收起门闸,人被抬出来的时候他撇了一眼,看到了跟车一并走的护工,心想嘿这不肯定又是那个小瘫子?家里住楼王的那个。
这地方的人非富即贵,深居简出的多,但是保安对这个年轻人印象很深,因为即使他不出门,被送去医院的次数也多。大多数时候来去进出都得登记,这次急的连登记都没,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什么病。
保安摇摇头,又想起那些家长里短时的八卦,说着这个小孩是那一家户主的小情人,俩人还都是男的呢。
真是想不明白,保安打了个呵欠又百无聊赖的打开了收音机听曲,好好地有钱有势,找个什么天天进医院的瘫子呢?这救护车也可贵,拉走一趟他这半天的工资没了。
“缙哥...缙哥,我的脸...”他不敢问他的眼睛,这一路的疼痛已经无声的告诉了他的结果,这不是和煦能够承受的。他是这么努力的复建,又是这样谨小慎微的活着,拼尽全力不想去给别人增添麻烦,甚至是不久前他和白缙才刚刚对着流星许过愿,但是老天总是让他事与愿违“会留疤吗?啊...缙哥,我是不是...是不是...会留疤?”
他看不到,那一侧是混沌的。他还拥有一半的视觉,所以能够更好的去对另外失去视觉的一侧进行评估,他知道自己还有光感,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之下,或许还有微小的恢复可能,哪怕只是一点点。人类的身体在遭受重创之后永远都是在自我修复的,不论是脊椎损伤或者是如同和煦这般的脑损。
即便大多是医生的安慰,这也并非不是事实。只是有人伤的轻好的快,有人伤的重,恢复的很缓慢,但谁也不知道未来几十年会活成一种什么模样,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总归是抱有希冀。
更何况哪怕是装饰,哪怕是装饰。
那也是他自己的东西,是他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