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组给了你们一个人一天二十块补贴。”小姑娘高兴地拽着林淮苏去了卖肉摊子前，“这几个星期我们可以天天吃肉！”

“嗯。”林淮苏确实没想到，或许是他在城市里住时间太久了，都快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吃不起饭人。

“今天两个哥哥来，我们就吃好点，有鱼有肉，嘻嘻，像过年一样！”

小姑娘非常开心地挑了一块五花肉，二十五块钱肉，不是过节时候他们家基本上从来没买过这么多！

他们家虽然住是洋房，却是因为运气好，祖坟被占了，补偿款有几万块，就把房子给翻修了，如果是在翻修之前，他们家下雨天都能被水给淹湿。

林淮苏提菜，小姑娘提肉，农贸市场距离她家不算近，二十来分钟路程，正午时候太阳已经毒辣起来，林淮苏下飞机就赶过来，早饭没吃好，飞机餐吃不下，这被太阳一晒差点没倒在半道上。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秋灵都快吓哭了，“你、你是不是中暑了？对不起，我不该喊你跟我一起过来买菜……”

“没事。”林淮苏挥挥手，扶着小姑娘走到了树荫下，他看到不远处围墙里露.出一点苦瓜藤，拍了拍小姑娘肩，“你可不可以帮我去那边问一下，能不能匀我几片苦瓜叶子，或者拿我们菜去换。”

“苦瓜……叶子？”

“对，解暑。”

“我这就去！”小姑娘一把抓起手里菜就跑了。

对面那户人家比秋灵家里更富裕些，何况乡下蔬菜都是自己种来吃，直接送也没什么，更别说要苦瓜叶了。女主人听说这边有人中暑，跟着小姑娘出来看了看，然后对林淮苏招了招手。

秋灵过来扶林淮苏过去，说是女主人请他们去屋子里坐一坐，家里备了十滴水。

“真是非常感谢。”

林淮苏喝了水和药，女主人也摘了些苦瓜叶进来：“你是不是还要这个？”

“对，谢谢。”林淮苏拿起一片叶子用手拂了拂，就要吃，被女主人制止了。

“我去给你洗洗。”

“麻烦了。”

她洗干净苦瓜叶回来，递给了林淮苏：“这玩意儿真能吃？”

林淮苏嚼着叶子，面无表情，像只被迫吃草猫：“能吃，苦瓜根、藤、叶、果实皆可入药。”

“生苦瓜可治热痢、腹泻；苦瓜叶有治肝炎、痢疾，解暑之效，虫蛇咬伤也可以咬烂了敷上去。”

“苦瓜还能这样！”

“对，夏天时候家里种点苦瓜，不仅不容易中暑，还能驱虫。”

“怪不得。”女主人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门敞着都没什么蚊子。”

林淮苏吃了药缓了会儿，终于规整了。女主人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来吃饭，她老公已经在厨房烧菜了。

“这房子啊其实是我奶，这段时间放暑假，我奶去城里住着，屋子空出来吧，就说过来度度假。”

跑这穷乡僻壤来度假？

林淮苏又想起来那些艺术家。

“我老公是个画家，他说这里生活给了他很多启发和灵感。”

林淮苏：“……”

还真是搞艺术。

“这些你好意，但是秋灵弟弟还在家里，我们得回去做饭。”

“一起接过来就是了嘛，多双筷子事儿。”

“不打扰了，等过两天闲下来再来拜访，真非常感谢招待。”

“你这小伙子真客气，这么热天还戴口罩呀，也难怪会中暑，我给你拿两把伞吧。”

林淮苏将口罩摘下来，纱布上浸着隐隐约约血，吓了女人一跳。

“脸上疤正在治疗，容易吓着人，就戴着口罩了。”

女主人吓完，不是很赞同：“都这么严重了！就别捂着啦，小心发炎了。”

“嗯，会注意，谢谢关心。”

林淮苏和秋灵拎着菜打上伞接着往回走，这女主人不愧是城里下乡体验生活，像秋灵家里就只有雨伞，而这伞是黑胶，能隔离紫外线，还挺吸热。

林淮苏坚持要拎菜，秋灵坚持不给他提，拽着菜一口气跑出去好远。

“哥哥你都中暑了，就别跟我争了，不然、不然我会生气！”

林淮苏叹了口气：“那把肉给我提吧。”

小姑娘思考了下，点点头，走回来把肉交给了林淮苏。

两人慢吞吞地往家里走去。

“哥哥，你在城里是做什么工作呀？”

“演戏。”林淮苏说完，怕秋灵听不懂，“就是演电视，电视里放电影电视剧。”

“噢噢噢！”小姑娘又欢快地跳起来，“哥哥长这么好看！演戏一定超——级好看！”

林淮苏噗嗤一声：“还行吧。”

“哥哥都演了什么电视剧呀？”

“嗯……最近刚上映了一部，叫《莫知莫问》。”

“莫知莫问是什么意思？”

“莫有‘没有’、‘不要’意思，莫知莫问就是不要去了解，不要去问。”

“为什么不能去了解，不能去问呀？”

“因为……”

林淮苏顺带给她讲了讲《莫知莫问》剧情，故事太长，他只讲了点开头。

“那女主师尊……他不是说这辈子不插手人间世俗吗？为什么还会把女主赶走之后，又为了她出山呢？”

“你现在还太小了，等长大就知道了。”

“我不小了！”秋灵向上蹦了蹭，她个子太矮了，还不到林淮苏胸口，看起来格外营养不良，却非常有生机，“我知道了！”

“哼哼”她得意地笑起来。

“你知道什么了？”林淮苏看到公路上，远远向这边驶来车，估摸着是另一个“专家”到了。

节目组总共请了五个专家，五个嘉宾，十个人到这个村子来“改变”，说是要在这二十几天，靠他们给这个村子带来一些“变化”。

林淮苏只觉得自己是来参加变形计。

虽然他大概能猜到这些“专家”是来做什么，无非是根据这个村落现状提出一些建议，本质上来说，其实是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没有钱。

这里没有娱乐设施，整个村落上百口人，只有两个乡医，一家药店，诊所是在几公里外镇上，去正规医院需要两个小时脚程。

这里公共卫生也很差，还有许多危房，林淮苏估摸着，会请些医生、工程师之类过来四处看看，科普科普，建议建议，此行“改变”就完成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因为没有经济条件，所有改变又会恢复原样。

何必呢。

他早就体验过这种无力感，已经不想再直面了。

“那个师尊一定是喜欢女主！我们老师跟我们讲过好多爱情童话故事！”小姑娘眼睛亮晶晶，“有王子和公主故事，他们之间有了爱情，就会获得幸福！”

林淮苏笑了一声：“是吗？”

“是呀！男人和女人，唔，还有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人和你灵魂相契合。”

“你们老师还给你们讲这些呀？”

“是城里来漂亮老师！跟我们讲了好多好多城里小朋友才听故事，我们最喜欢他了！”

“老师说，他也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和他灵魂契合人，相爱、相知、相守，不论贫穷与富贵，永远地生活在一起，相濡以沫。”

“你们老师一定是一个很好人。”愿意到这么贫困山区支教，不论是短期还是长期，都一定是个伟大人。

“对！老师超好！可是现在是暑假……对了哥哥！我们有空去找老师玩吧！”

林淮苏笑了笑：“她一定很想在暑假看到你。”

“我也觉得！老师可喜欢我们了！从来没嫌弃过我们！”

“嗯。”林淮苏点点头。

导演组车渐渐近了，直接开过了去秋灵家小洋房小路，停在了三人面前。

林淮苏和秋灵打着太阳伞，摄影大哥打雨伞，三人走在路上还挺显眼。

“另一个哥哥到了！”秋灵拽了拽林淮苏衣角，“哥哥，我们要不要……还是分午饭给另一个哥哥吧？”

“嗯……那得……”林淮苏话没说完，就看见车上下来一双大长腿。节目组专用面包车车身全是黄泥，那漆黑长裤就显得格外干净。

车上那人下来了，看见了林淮苏，也有些怔愣，像是意料之外。

林淮苏眼角弯起来，语气都是上扬。

“不给他吃，饿死他，除非他给我们做饭。”

“可是、可是我们家灶火不好烧哦……这个专家哥哥也不像是会做饭样子。”

江释宸几步走了过来，从林淮苏和秋灵手里把菜给拎了过去。

林淮苏往他肩头点了点：

“你来晚了，我们可不分你吃，自己去池塘里摸鱼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