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林潮生点点头,其实并不是很懂,但也没有追问,直觉告诉他这里应该发生过什么。
推开玻璃门走到天台,夜空不受任何建筑的遮挡,大片星光洒下来,使天台上看起来很亮。
林潮生抬头,天空是如泼墨般的黑色,泛着些许淡淡的蓝,漫天星悬,美得不可思议。再怎么高端的镜头拍摄的星空也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人眼或许才是最好的照相机。
地上映着两道浓郁的黑色影子,细细长长,一直延伸到天台边缘,走到天台中央,影子只能看到一半了,另一半就像径直掉了下去。
天台中间铺了很大一块毯子,毯子旁边放了一把深色的藤木摇椅,上面满是斑驳的划痕,像是有些年头了。
李知往毯子上盘腿一坐,指了指藤椅,“啤酒放那上面就行。”
林潮生也跟着坐下来,随手摸了一下毯子,很软很滑,顿时道:“这个手感好舒服。”
“金丝猴毛,能不舒服么。”李知淡淡道。
“嗯???”金丝猴……这应该不合法吧?
“逗你的,兔毛,”见林潮生一下子愣住,李知又慢悠悠地说,“不过这里真的有金丝猴,你下山的时候说不定能看到。”
金丝猴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十几年前,李文瑾初到这里,就遇到过好些偷猎的,因此上山巡逻时会随身带着把柴刀。
李知读大学以前没有来过临川山,和老爸见面的次数也寥寥,但比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大院,他更喜欢这里,喜欢山里宁静的生活,随处可见的珍稀动植物,以及夜晚抬头就能看到的满天繁星。
李知被勾起了回忆,他枕着手臂,沉默地躺在毛茸茸的毯子上。他的大多数男同学户外观星时,但凡在场的人里有一个非专业人士,那一定逃不过“被科普”的命运,李知没有逢人就科普的习惯,纯粹是因为懒。
他本以为林潮生会耐不住先说话,但意外的是,林潮生也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绒毛毯子上一动不动,李知听着平缓的呼吸声,一度以为旁边的人睡着了。微风拂过,送来一阵草木的清香,耳边虫鸣声起伏,隐隐夹杂着远处的几声狗叫,满天星河闪烁,像是天上的神费劲心力编织的遥远幻梦。
“上次看见这么多星星还是上小学的时候。”林潮生突然开口说。他小时候住在城郊,后来家庭条件好了,一家人搬到城里,城市高楼林立,夜晚亮如白昼,偶尔也能看到几颗高悬的孤星,但再也没见过像儿时那样漫天星河的夜空。
“城市里确实难得一见,但在这里只要不下雨每天都可以看到,”李知停了一下,又有点困惑地说:“不过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平时的话还好,只要一有什么天文现象,这边不是阴天就是下雨。”
“那真的很奇怪……诶?我好像看到猎户座了,”猎户座是最好辨认的星座之一,林潮生用双筒望远镜怼着眼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指了指西方的天空,“那一片白色的是什么,我眼花了吗?”
“昴星团。”李知打开手机,微弱的荧光反射在他脸上,看上去幽幽的一片亮白,他看了一眼时间,推算星星的位置。
“我就只能认出来两三个,你能认完天上的星座吗?”林潮生侧过脸,挺感兴趣地问他,“我狮子座的,用肉眼可以看到吗?”
李知听到这话忽然笑了,是那种很明显的笑意,眼睛眯起来,嘴角上扬,看起来挺开心,“你知道上次这么问星座的是谁吗?”
“谁?”
“我表妹。”李知说。
在李知的印象里,对星座感兴趣的一般都是小女生。他并不是很懂星座,毕竟天文学又不是专门研究星座的。代悦然每次来这里,就缠着他问风象星座和土象星座有什么区别,性格真的和星座有关吗,巨蟹座和射手座配不配诸如此类的低智问题。李知被她问得烦了,直接甩了她几本书让她自己看,忽悠她说,你看完就明白了。
都是极为枯燥的专业书,里面根本没有任何星座与性格是否相关的内容,但代悦然竟然当真了,回家花半个月啃完厚厚一整本,给他打电话来,大呼上当受骗。
“……”林潮生沉默了几秒,“所以呢?”
李知依然笑着看他,“我认不完星座,不过有个软件可以,你下载看看。”
“好的……所以,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吗?”
李知又露出明显的笑,一双眼睛很亮,瞳孔里仿佛倒映着夜空中的点点星光,“我觉得你和我表妹有点像。”
第4章 金鱼草
李文瑾出门巡逻时天刚蒙蒙亮,还能看见挂在天幕上的一小瓣弯月。林潮生在客房听见了开关门和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他觉轻,睡不沉,听到一点声响就容易醒,看了一眼枕头旁边的手机,此时还不到五点。
昨晚林潮生和李知从天台上下来已是深夜,李文瑾正翘着腿坐在客厅看电视,他白天几乎睡了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见李知下来,嚷着“饿死了,我明天值四点的班”,然后支使李知去弄点饭给他。
李知站在原地愣了愣,什么都没说就进厨房了。李文瑾转头又问林潮生要不要再吃点,林潮生摇了摇头,说自己吃过了。李知端着碗面条从厨房出来,见林潮生还在客厅,这才想起来忘记告诉他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李文瑾赶两人回去睡觉,“碗我自己刷就行,我再看会儿电视,不早了,你们都去睡觉啊。”李知张口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最后撂下一句“那你注意安全”,就回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