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三十多块钱住院费,她咬牙切齿,道:“魏兰兰,当初保国生病的时候,家里把仅剩的两百块都拿给他治病,雁荷没半点意见。现在轮到她遭罪,你真要做的这么绝情吗!”
其实大儿媳妇不是没意见,只是那时候刘保国这个样子,如果不给医治,后面真没了,村里人的唾沫星子能把她淹死。她不敢赌。
这话成功让魏兰兰眼神冷了下下来,但却并不是因为这话说到她心坎里。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不痛不痒打马虎眼,这会听到这话,是真的动怒了。
抢小卖部的时候拿养育之恩施压,这会拿救命之恩。可真是恩恩都恩重如山。
为什么这些人不明白,施恩莫忘报,才会让人恨不得肝脑涂地。挟恩索报,真的会让人很烦耶。忘恩负义这种事,真的咬咬牙就能做出来。
魏兰兰不耐烦拨了拨散落的碎发,向来笑眯眯的漂亮脸蛋,清清冷冷。
她第一次对这个婆婆生出厌恶的情绪,哪怕之前,婆婆如何自私不公,魏兰兰都只是不喜。可这一次,是真的厌恶了。
这种人生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传宗接代?老来的依靠?
她勾了勾唇,觉得滑稽和好笑。
“绝情?当初抢走小卖部的时候,你们有想过没有小卖部,以后保国的学费、生活费怎么办吗?分家的时候保国说什么都不要,你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分,有担心过他以后怎么生存吗?”
“没有吧,你们不是不担心,而是压根没想过。”
“你们生他出来,就一点都不心疼吗?还是觉得给口饭吃,人活着就好?等你们老了,好歹多个养老送终的。”
“妈,我和你说实话。没分家的时候,虽然你偏袒大哥,但我都能理解。保国干活确实不如大哥,在种地这方面大哥确实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支持保国读书,我也理解,毕竟不能要求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人去理解‘知识改变命运’。可自从小卖部赚钱后,你看到的不是我和保国想方设法赚钱给那二十块钱家用,反而只是觉得小卖部是能赚钱香饽饽,想占为己有。”
“你和大嫂毛病虽然一大堆,但最致命的,还是自私自利。什么好的都想拽在手里,也不看看自己有没那么本事。现在我真的特别想问你们一句,小卖部好赚钱吗?”
“真的,如果不是看在保国的份上,我早懒得和你客套。”
“自私的父母我其实也见过不少,可是自私还蠢成你这样的,真没见过。”
魏兰兰气到一时半会也顾不得理智了,那压在心底的话,按都按不住,直往外冒,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一通。
魏兰芳听得脸涨得通红,却是连插话的机会都没。
每一次想开口,都被魏兰兰抢先,心口那股气越积越大,最后竟让她头晕目眩。站立都不稳。
这个可把魏兰兰吓得够呛的,也让她闭了嘴。
她扶住魏兰芳:“你、你、你可得稳住,不然又要花钱了。”
这话可真是正中魏兰芳命脉,她竭力稳住心神,让自己缓过来。
魏兰兰一咬牙一跺脚,最后干脆送她去医生那检查了下身体。
医生说血压正常,身体健康,很棒!
魏兰兰想笑,她就说嘛,走路都甩自己几条街的人,身体怎么会有问题。
刘保业那边,因为久等不到母亲回来,便出来找人。恰好看到自己亲妈和弟妹从医务室出来。
他担心走上前,忙问:“妈,出什么事了?”
魏兰芳刚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忽然感受到来自儿子的关心,眼泪就上来了。
但她还没开口哭诉,魏兰兰就说了下情况:“刚才在门口,妈激动的站立不稳,我带她来医生这看看。”
“妈没事吧?”刘保业脸上焦虑更重了,可别是这些天照顾雁荷,把自己累病了。她可不能病啊,要是家里两个女人都生病了,他和爸怎么办。
“没事,刚才在门口有点头晕,我带她看了医生。医生说身体很棒。少点动怒就好。”最后一句是魏兰兰自己加上去的。
看到刘保业,魏兰兰想想还是把自己特意买的包子给他吧,并笑道:“妈特意嘱咐我今天必须过来送大嫂出院,这是给大嫂买的包子。”
刘保业接过,说了声谢谢。扶着魏兰芳准备回病房,打算接上宋雁荷回家。
魏兰芳忙拉住他,小声说:“回不了。”
刘保业不解:“医生说雁荷可以出院了呀。”
魏兰芳一脸怨愤看向魏兰兰,和儿子坦白:“住院费还没付清。”
离开了这么就,还没付钱?刘保业有些惊讶,随后哦了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妈,你是不懂怎么给钱吗?那我去吧。”
说完,伸出手跟她拿钱。
魏兰芳心一横,决定看看自己儿子出面,能不能让不讲人情的魏兰兰心软。
“我本想说这次家里花了这么多钱,住院要花钱,请村里人帮着割稻谷要花钱,最后这几十块让兰兰帮着给了,她却不肯。”
魏兰兰真想翻白眼,这母亲怕不怕巴不得两个儿子不和睦吧。
她不得不一脸无奈解释:“大哥,我身上没钱。”
她来之前既然猜到了可能让她支付医药费这一事,也打定主意不给钱,为了彻底断掉这掏钱的可能性,自然是不会带多少钱在身上啦。所以这会,她是真的没什么钱。
魏兰芳见她还是不肯,忍不住骂了句无情无义。
魏兰兰微笑:“彼此彼此。”
mmp,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婆婆,好气哦。
她忽然非常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婚姻毁于鸡毛蒜皮。
刘保业很快看明白了,一定是自己妈想让来送雁荷出院的弟妹出住院费,弟妹不肯,妈差点气晕。
唉,好为难啊,他也好意思帮着妈让弟妹出这笔钱啊。
没办法,他只能让魏兰兰先离开。
当时父亲担心孩子,听到要来县城人民医院保胎,给了母亲几百块钱。如今这钱还有一半呢,这住院费自然给的起。
刘保业从母亲那拿过钱,跑去付住院费,并办理出院手续,总算在下午四点前离开医院,赶上了县城回镇上的最后一班车。
一路上,魏兰芳都绷着张脸。
宋雁荷不知道在医院发生的那段插曲,以为婆婆是因为自己住院这事不高兴,不敢吭声。
她也知道自己这次花了家里不少钱,可有什么办法,她怀的是老刘家的孩子啊。
宋雁荷觉得很委屈,自己怀孕难受,还要忍受婆婆的脸色。
再看了眼老公,发现他只会面露为难沉默,根本就不帮着自己,心里就更委屈了。
以前她认为自己的日子过的比刘荷花好,每年就农忙时候忙一点,平时家里大小事也有公公婆婆操心。可这一次在县城住院,让她意识到,自己过得还不如人家刘荷花在城里卖凉茶自在呢。
想到刘荷花卖凉茶,自然也就想到了同样卖凉茶的魏兰兰。
本以为没了小卖部,自己的日子肯定更胜小叔子两口子。现在看来,都是自欺欺人。人家在城里卖凉茶,日子好着呢。
反而是自己,公婆眼皮底下忍气吞声。
才出医院,她又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想起医生都叮嘱,让她宽心,她只能不去想那些糟心的,改去想等自己生下个大胖儿子,人人羡慕。
思绪一转移,整个人确实好受多了。
摸黑回到刘家沟,一推开家门,三人差点窒息。
这院子怎么乱成这样子,东西乱七八糟摆放着,客厅更是,横七竖八堆放着谷子,甚至都还没晒干的。
魏兰芳血压顿时就冒上头,看到从外面回来的魏秀娟,正想开口质问一二,反被她呛了一顿。
“大嫂,这院子好歹是两家人公用,你能不能和大伯说,让他别老乱扔东西。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抢收地里的稻谷,累了一天回家看到这样,真的很糟心。”
说完,魏秀娟黑着脸去做饭。
他们二房今年借了很多地种稻谷,但今年稻谷收成都不是特别好,她好焦虑。
魏兰芳一口气没发泄出来,又给强喂了一肚子,那耳鸣目眩的感觉又来了。
宋雁荷看到家里变成这样,也是好烦心,忙借口累,躲进房间。留下刘保国和婆婆收拾客厅和院子。
刘保业整理着乱七八糟堆放在客厅的谷子,想说把干的和湿的分开来。谁知道一袋袋整理过去,竟然都是湿的,有几袋还发芽了。
母子二人心疼的不行,特别是魏兰芳,忍不住骂刘星火在家是干什么的。
刘星火摸黑回来,进门就听到自己媳妇骂骂咧咧,一时之间竟还觉得有些亲切感动。
谁知魏兰芳一看到他,立刻破口大骂,说他白可惜了这么多袋谷子。她嫁到刘家这么多年,这么对自己男人,还是头一次。
骂了一通,怒火是发泄出来了,可心依旧好疼,她抹着眼泪道:“这么多包谷子发芽了,今年可怎么办。”
交了公粮,留给家里吃的就没多少了。
刘星火这段日子,过的是畜牲都不如。
每天起早摸黑和别人一起干活,回到家还一口冷饭都没得吃。每天等到能躺下床歇息,他都怀疑自己活不了几年。
思来想去,他都想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日子就过成这样了?特别是和去年对比。
去年他们家刚办了喜事,农忙是全家一起上,谷子大丰收,交了公粮还卖了好大一笔钱。
今年,他们家也是有大喜事,他马上要当爷爷了。然乐极生悲,说的好像就是如此。
媳妇和儿子照顾怀孕的大儿媳妇,他一个人累成狗,结果还不讨好。
如果没有分家,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小卖部依旧还赚钱,这样即便今年谷子失收,他们日子也不会太差。
一切的转变,好像就是从分家,要回小卖部开始。
原本赚钱的小卖部,成了吞钱的窟窿。原本可以好好养胎安心备产的大儿媳妇,反而差点胎儿不稳。原本二十多年来一直和自己搭把手干活的妻子,心里眼里也只有小卖部。
刘星火越想越后悔,他当初怎么就信了她们,认为拿回小卖部,到手的钱会更多。如今不到两个月,不仅钱没赚到,手里那点老本还全搭了出去。真是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