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从杨佳映那吸满的负能量没处发泄,又被他软硬兼施磨了一路,不禁毛躁,词不达意道:“以后你要晚,我就自己回来,不用你送。”
话音冷冷,带着刀锋般的尾稍,一不留神刮得人面疼。
姚远的双手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许久后,他说:“好。”
…
纪然请了一天假,连着周末前后三天,回了趟家。
杨佳映约了周六上午做人流。怕市区的医院人多眼杂,被熟人看见传到她妈耳朵里,她辗转找了郊区的一家私立医院,除了纪然,谁都不知道。
纪然回来陪佳映去医院,怕被爸妈知道追问原因,屋里那三个连同姚远,她一个都没说。
这两天,她和杨佳映对照百度“专家”的建议,猛涨了些生理卫生知识,吃药虽简单,又怕是宫外孕,到底怕死又怕疼,最后两人商定还是去医院,做“专家”口中的“无痛人流”,检查做了一堆,血抽了好几管,就这样,两个将满20岁的女孩子,像背着全天下做贼一样,惨白着两张小脸,一个在手术知情书上签了字,一个被推进了手术室。
医院幽长的甬道,一头通着手术室,一头嵌着塑钢窗。纪然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对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灯纠一会心,再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对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愣一会神。
靠墙的不锈钢长椅上坐满了人,有年轻的女孩子靠在年轻的男孩子肩头,也有上了些年纪的女人挽着上了些年纪的男人的手,他们看纪然,纪然也看他们,眼神匆匆交汇,又在转瞬间匆匆别过,彼此想些什么,仿佛心照不宣。
——瞧,她也是来做人流的。
杨佳映大概已经把眼泪哭干了。从最初发现自己例假晚了二十多天的紧张,到买了验孕棒测出两道蓝杠的慌乱,再到上网查找各种关于流产知识的无助,直到那天给纪然打电话时彻底崩溃。
她,一个连恋爱都没正经谈过的女孩子,人生第一次独立面对的抉择,竟是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毫无尊严可言地架高双腿,失去意识,然后消灭一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