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覆舟 串串草草 3697 字 2022-08-25

左侧是周馥虞,着白色制服,坐姿颇为矜贵,双手交叠在大腿上,脸上似笑非笑,偶听些赞扬盛世太平的话才稍稍勾起嘴角,一副纳谏如流周听不避模样。

中间坐着步双双,访谈这种工作对她来说轻车熟路,何况还是主场作战。最右边是嘉宾席,一只长沙发是给市民群众的,另一只单人座大概是为哪个明星准备的——刚想着人就上来了,古有掷果盈车今有尖叫溢厅,这双顾盼生姿的桃花眼不是当下最为如日中天的许宁还能是谁?

周馥虞跟许宁旁若无人地对视上,致意一笑。三人是这场访谈会的主要角色,步双双作主持,许宁当噱头,周馥虞镇场,切入一段《为公之道》和《看见匡州》的剪辑预告后,市民代表和各层警员便轮着上场,开始正式的访谈。

傅十醒趴在沙发上抱着咪咪,隔着屏幕与电流去认真地抓捕周馥虞开金口的机会。他觉得这男人的声音很像一种西洋乐器,不是低音提琴,虽然也是醇厚低沉同酒一般,具有一种庄重叙事感,但一来提琴这乐器有些广为人知,在傅十醒心中已经配不上周馥虞之脱俗无二,二来提琴声于他耳略微有些催眠,没有刁知识但有刁口味。

那乐器叫什么,傅十醒不知道,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文化水平,只记得是随周馥虞去石心大教堂时听来的。匡州以往有一块租界,解放后保留了大部分的建筑乃至文化,教堂规模颇大,弥散的场景也值得朝拜体会一番。

要有些神圣,沐浴到身上觉得沉醉但不沉溺,才是周馥虞。

预热性的特别节目时间不会长,约莫半小时就结束了。既然是面向百姓的大众文化节目,实际上说话多的还是许宁和步双双。许宁确实是高门大家出来的,眼界与言辞之间都显是与凡常娱人之流有所不同,针砭时弊起来独有一番见解。偶几次发言完了,把话头往周馥虞一抛,看着是虚心请教,走上节目流程,但傅十醒精得很,辨出来周馥虞露出微笑回应,许宁脸上定然会藏不住有一点得意。

他又想起那份在公安随手看见的报纸,评价许宁真是当下娱乐圈出淤泥不染的青莲,不上综艺讨好观众,也无多余花边新闻,又是歌艺双馨,大小荧幕连带着片头片尾歌曲都脍炙人口。估摸着这一集《为公之道》的预热集放完,又是能更上一层楼。果真是天生的孔雀命,想屈尊来着大染缸玩玩,也自然是能清新脱俗。

嗤。傅十醒看着电视屏幕里相视一笑的两人,愤愤地关掉了电视机。

节目放完,外头也停雨了,他要去警局找谢无相。

塞特赌场的纵火犯没能抓到,只能从监控里看见火焰是很奇异地从三层大厅的一个小角落突然烧起来,然后跟着汽油就成长起来。虽然以偏向私人化的包间为主,但人流量依旧不小,从录像里的人来人往还真找不出有什么异常得很明显的个体。

不出所料,防火布包着的信封又出现了。幕后黑手的游戏已经显山露水,以宗教中的七宗罪作为作案的预告提示,接连地引发爆炸和燃烧。现下已经出现了三起,妓院代表着色欲,餐厅则是暴食,这两者都是极其显而易见的。至于赌场所对应的的贪婪,大抵是由于对金钱与物质的过度追求而联系在一起。

从无人伤亡到单独炸死一人,接着是在稍具人流量的赌场进行破坏,下一步犯罪者的作案规模应该会继续扩大。不需要对方的提示,凭着前头的三起案件,色欲、暴食、贪婪,顺序就是天主教中对七宗罪由轻至重的排列。

在这三者之上的是懒惰,意味着逃避现实、无责任心及浪费时间。但懒惰能够指代向什么,难道是不愿工作的低保棚户聚集之所么?

“对了,傅十醒,还有一个你会感兴趣的事情,关于毒品的。”

“你说吧。”

“最近缉毒力度很大,前段时间缴获了不少毒品,包括G大在内的各大高校也被掀了个底朝天。其中有非常大一部分毒品,在流通内部都是以各种圣经中天使为名的,越是纯度高的毒品,对应的职介便越高。”

“你的意思是,都是西方圣经的典故……爆炸纵火和制毒贩毒之间是一个作案人?”

傅十醒靠在桌子上,注意力还放在“懒惰”能够指代什么事物上头。先是炸掉了自己查询案子中的涉事场所,下一步再是心理暗示的换画和除掉教唱戏的师傅,然后轮到赛特赌场中的大火。

做人要诚恳,保命最要紧。虽然这凶手大概无所谓拉着千万人陪葬,但万一里头拉了一个周馥虞,那傅十醒可就立刻万劫不复地发疯。加上还有傅雪竹的仇没报,他自己的这条命也得珍惜着不能丢掉。

第二十三章 青团子

今天还是下雨的,打开窗子都是水腥味。傅十醒不喜欢雨天,但见不着周馥虞的失落令他还是更愿意有个坏天气作借口,就好像小团圆里写的一样。

他一个人去了弈师傅的葬礼,走在送殡队的末尾。雨势太大,就是撑了把伞,头发还是被雨水打湿。周馥虞不回家,也没人帮他剪头发,又长了几分,没扎起来,浸透以后黏糊糊地贴在颈背上很是不舒服。大抵这送葬雨只有一点好,那便是胸口一朵白玫瑰沾了露水更显得娇柔悲怆。

背上的那条伤疤明明是被火烧出来的,却一点炎性都没有,在这种潮湿天气里不会得到缓解,反倒还有些许滋滋发痒。他没告诉过周馥虞,自己私下去问了关院长,得知大概只是脑子在作怪,对雨天实在恨之入骨。

周馥虞是喜欢雨天的。

这事情还不是周馥虞亲口跟他说的,而是许宁找到了傅十醒面前。

傅十醒只算是弈小南的外门弟子,露面一个上午就走了,不必抬棺守夜尽繁文缛节。从葬礼出来后,接到了方卧雏的电话,叫他来电视台对面的咖啡厅。结果到了以后既没有见到方三,也没能见到周馥虞,而是许宁笑吟吟地坐在卡座里冲他招手。

听闻许家小少爷初入娱乐圈,自有志向隐瞒家室,不免处处碰壁,幸而得了台旦步双双的赏识。至于和周馥虞,还是在电视台里萍水相逢,结果后来又在许卫平家相会,颇有夏雨荷摇身一变成了年敦肃的意味。

他比傅十醒小两岁,眉清目秀,养尊处优的成长环境叫他进了大染缸也还是两眼清澈,怪不得周馥虞几个月来了身边也没换别人。傅十醒觉得自己这样酸溜溜的想法不好,且许宁对他说话温和,又是这么干净天真的人,不应该带这么强的敌意。

许宁小心地挑选措辞:“你是傅十醒吗?我听说你和馥虞是不是……很亲密?”

傅十醒淡淡道:“嗯。”

许宁微微蹙眉,但很快又不甘示弱地仰起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个信封来,递到傅十醒面前,开口:“我跟馥虞身边的人都很熟悉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你的情况。我听说你是想当警察的吧?我家有些关系,你想去哪个部门都能帮你安排。如果不想的话,你想要多少钱也能直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