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这小子像想起什么似的,着急地朝我看来,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子,从云雀怀里挣脱开,下地后得得得地朝凉亭这边跑来,猛地扑到软塌边,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我。
“娘亲在呢,没有走。”
我手轻抚着儿子汗津津的小脑袋,莞尔。
这小子昨儿一整日没见我,吓着了,今日死死地看着我,哪怕是玩儿,也要时不时跑来,确认我还在。
“累不累呀?”
我将账本放置在肚子上,用帕子擦儿子脸上身上的热汗,天太热,我就只让他穿了只凌红的肚兜,他长得好,越发像年画上的散财胖童子,真是让人忍不住亲几口。
“不累。”
睦儿拨浪鼓似的摇头,抓住被子,挣扎着爬上来,乖乖地躺到我身侧,吃着小手手,忽然指头指向账本,仰头看我,奶声奶气地问:“介个是什么?”
“这个是账本。”
我搂住儿子,打开账本,给他指上面记录的一堆数,柔声教:“咱们酒楼里做了很好吃的饭饭,大叔大婶们肚子饿啦,可是呢,咱们又不能白给他们吃,他们得用银钱来买。比如一壶羊羔酒价值一个铜板,那么两壶值多少个铜板呢?”
睦儿懵懵懂懂地听,掰着小指头数:“一、二……”
我配合他,惊喜道:“对啦,就是两个铜板,我儿子就是聪明。”
听见我夸他,睦儿咿呀甜笑,转身搂住我的脖子,凑上来啃我的下巴,忽而委屈地嘟嘴,小手啪啪地打我的脸,可又舍不得,满是汗的小手掌帮我揉,假哭着哽咽:“娘亲要小木头。”
“娘亲当然要你了。”
我亲了口他的额头,柔声安抚他:“娘亲昨天出去办事啦,忘记和小木头说,是娘亲错了,咱们睦儿是最懂事的宝宝,只要和睦儿说好了,睦儿就会让娘亲出去,对不对?娘亲坏坏,再也不偷偷跑了。”
正在我们娘儿俩说话间,只听一阵环佩叮咚声从不远处响起。
我不禁坐起身,一看,走来几个衣着华美的女子。
行在最前头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美人,肌肤胜雪,容貌明艳逼人,正是盈袖,她今儿穿了身墨兰色的宽袖纱衣,发髻上簪了支金凤,化了桃花妆,眉心贴了花子,行动间如步步生莲,饶是这园子里开满了万紫千红,也不及她的一颦一笑。
她身后的嬷嬷怀里抱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雪白可爱,穿着绿色的衫子,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袖儿。”
我一看见盈袖,心里的烦闷登时一扫而光,赶忙坐了起来。
“别起别起。”
盈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来,她倒没有像四姐那样太过守着礼,径直坐到塌边,双手将我按下,上下打量我,目光落在我脸上,皱眉道:“月前才见过你一回,按理说,你该胖了的,怎么瞧着又清减了?脸色也不好,身子不舒服么?陛下派人来我府里宣旨,说你白日里要休养,叫我拾掇些衣物,晚些时候来陪你住段日子,发生什么事了么?我今儿听表嫂说了一嘴,张家那个老首辅没了?那位大理寺卿也贬官了?”
“你瞧你。”
我摇头一笑,手指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一来就叭叭叭说了这么多,让我从哪句回呢?”
“那就不回了。”
盈袖摩挲着我的胳膊,笑道:“我对这些事也没多大兴致,就是担心你,你身子怎么了?”
“不打紧。”
我笑着宽慰姑娘:“就是天炎热了,吃不进去东西。”
“嗨,怀孕就这样。”
盈袖斜眼看向嬷嬷怀里的女儿颜颜,笑道:“当初我怀她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口都吃不下。待会儿我就亲自下厨,做几道你爱吃的南方菜。”
“好。”
我轻拍着睦儿的小脑袋,柔声哄:“叫小姨啊,才多久不见,你就忘记她了?”
睦儿羞涩一笑,怯生生叫了声小姨,头立马埋进我的肩窝里。
忽然,这小子灵活地下地,得得得跑到那个抱着颜颜的嬷母跟前,拽住嬷嬷的裙子摇,手指向颜颜:“妹妹,下来和小木头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