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元美人
我来长安后,见了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
无疑,朱九龄对我来说,绝对是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男人。
在我的前半生里,他的才华和风流英俊,曾短暂地惊艳过我。
当然,这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藏在自己心里。
……
天忽然下起了雪,地没一会儿就覆了层微薄的白。
我站在门口,目送着朱九龄离开,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直到极目望去,只能看见冬夜的茫茫的黑。
我不禁感慨。
朱九龄这辈子到底是个怎么活法?
他活得清楚,知道自己的路在哪儿,在书画一道功成名就,李昭评价其为当世首屈一指之大家;
他活得稀里糊涂,在教坊司里醉生梦死;
他活得风流薄情,辜负过许多真心爱他的女人,还引诱戏耍过我;
他活得痛苦,与父亲决裂,亲生儿子拒绝认他;
他又活得恣意狂傲,孑然一身,来也潇洒,去也潇洒,曾给长安带来浓墨重彩一笔,走的时候又悄然无声。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我不去评判,全都交给长安的雪吧。
站了许久,我搓了下发凉的双臂,转身回到屋里。
屋中的酒菜已经撤下去了,此时,几个宫人将那幅《盛世长安夜景图》展开,这幅画足足有一丈五尺,上面画了长安的亭台楼阁、车水马龙和民生百态,有小儿蹴鞠、有瓦市杂耍、有士子清议、有教坊司花魁跳剑器舞、亦有一掷千金的豪贵公子……的确是盛世之景。
李昭双手背后,立在这幅鸿篇巨制前,怔怔地看。
他眸中之色十分复杂,一会儿流露着骄傲,一会儿又皱起眉头,担忧满满,手好几次想要轻抚画卷,估计怕弄脏,没舍得,最终让宫人们卷起,连夜送回宫中,珍藏在勤政殿的珍宝阁里。
紧接着,他又让胡马将朱九龄的另一幅画用撑杆撑起。
扭头看向我,笑着勾勾手,示意我去他那里,一起观赏。
另一幅画是《长安丽人行》,画的是我。
记得头一次见这幅画,还是朱九龄自尽那晚,当时这幅画还是残稿,并未画五官,如今已经添上去了。
画中的我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穿着淡紫色褙子,发髻松散,媚眼如丝,似乎在看什么人,手中提着壶酒,赤着足,脚背上画了两朵一红一白的彼岸花,旁边题着赵长卿那首词:
“玉楼初见念奴娇,无处不妖娆。眼传密意,樽前烛外,怎不魂消。
西风明月相逢夜,枕簟正凉宵。殢人记得,叮咛残漏,且慢明朝。”
这首词是当初他戏弄我,写在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