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面上带着疑惑。
“陛下今儿不是故意打您的。”
我叹了口气:“您侍奉他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素来沉稳仁厚,从不对女人动手。他是皇帝,有些话心里憋着,说不出口,那道歉的话便由我替他说。”
“没什么的。”
郑贵妃淡淡一笑,眼中闪过抹落寞。
她斜着身坐到炕边,盯着自己膝头泥印瞧,叹了口气:“本宫和兰青相处快十年了,她平素恃宠生娇,的确惹人烦,但也不是什么恶毒人,不想最终会是这么个死法,世事无常啊。”
我们俩谁都没说话,各自沉默。
正在此时,我瞧见睦儿欢快地爬向郑贵妃,抓着贵妃的袖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郑贵妃怕孩子跌倒,忙环住孩子。
忽然,睦儿两只小胖手“啪啪”打贵妃的脸,贵妃头略往后撤,有些不悦地躲开。
我大为尴尬,忙笑道:“孩子在和娘娘打招呼呢,他、他对妾身和陛下也是这样。”
“嗯,好。”
贵妃亦有些尴尬,似要推开睦儿。
也就在此时,我那傻儿子居然抱住贵妃的脖子,哇地亲了口贵妃,涎水弄了贵妃一脸,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兴奋地拍打着贵妃的肩,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娘!”
我愣住,贵妃也愣住了。
“你娘在那儿呢。”
贵妃指向我,却把睦儿抱住,嘟着嘴逗孩子。
“这小子最近总会含含糊糊地说话。”
我身子探过去,把儿子的小袄往下拽了拽。
蓦地,我发现贵妃眼圈忽然红了,痴痴地看着睦儿,手轻抚着睦儿的脸蛋,眼里尽是悲抑落寞。
我叹了口气,轻声道:“杜老是有名的国手,娘娘何不趁着他在,让他帮您调理下身子?”
“啊。”
贵妃猛地回过神儿来,笑道:“多谢妹妹好心,我身子素来不好,年岁也大了,早都不适合怀孕,倒是妹妹你,趁着年轻该多生几个,以后睦儿有个兄弟姊妹照应,不至于孤立无援。”
其实自打上次睦儿被她强行抱走,加上她的确曾在曹氏跟前说过阴阳怪气的话,所以,我对她并没有多好的印象,但客套面子还是得顾的。
“不瞒娘娘,这回睦儿遭遇这种事,妾身的确想过再给他生个弟弟妹妹,哪怕有一日妾身不在了,也有人能照应他。”
说这话的时候,我鼻头忽然发酸,又掉泪了,看向儿子。
大抵真的母子连心吧,睦儿摇摇晃晃地扭转过身,看见我哭,这小子扁着嘴,也哼唧了几句,推开郑贵妃,没站稳,跌坐下,忙爬向我,小猫似的窝在我怀里,仰头看我,难过得哇一声哭出来。
我抱着他,轻轻摇,渐渐地,他不哭了,安静地靠在我身上,吃小手手。
“妹妹和睦儿这回受委屈了。”
郑贵妃叹了口气,安慰道:“祸兮福所倚,睦儿这关闯过去了,以后会顺顺利利的。”
说到这儿,郑贵妃又坐上来几分,打发云雀出去给她倒杯茶,等云雀走后,郑贵妃扶了下发髻,笑着问:“妹妹觉得这次毒蛊之事,是曹氏做的么?”
“娘娘觉得呢?”
我莞尔,反问她。
其实事已至此,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郑贵妃听见我这话,眉一挑,斜眼看向外头,低声道:“方才本宫仔细问过杜老先生蛊毒的事,老爷子口风紧,并未向本宫吐露半个字,本宫冒昧问妹妹一句,此蛊为何物?是立马病发,还是过些年才发?”
我扯了条被子,盖在我和睦儿身上,淡淡道:“此物名唤婴香,出自太医院。婴孩被种后会不适应几日,表现出发烧腹泻症候,此蛊初时只是卵,五六年后孵化成虫,以孩子精血脑液为食。孩子或身子虚弱过早夭折,或痴呆愚笨,活不过五岁。”
说这话的时候,我紧盯着贵妃一丝一毫细微表情。
她秀眉紧蹙,沉默不语,像李昭的旧习惯那样,或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金戒指,或指尖轻点着腿面,忽然勾唇一笑,微微点头,说了两个字:“高明。”
她坐直了身子,看向我,笑着问:“敢问妹妹,若毒蛊现在未发,依着陛下之前的决断,曹氏如何?本宫如何?”
我淡淡一笑:“曹氏囚禁冷宫,娘娘抚养皇子李钰。”
郑贵妃双眼微眯住,凑近我,紧着又问了句:“五年后事发,曹妃怎样?本宫又怎样?”
我按捺住恨,笑道:“想必曹氏因巫蛊之祸族灭,娘娘亦因抚养皇子钰受牵连,甚至可能被污蔑,说您做局陷害曹妃,以得到皇子钰,更说您才是此事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