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笑的是什么,儿子在宫里被人欺负受苦,我在宫外迎来送往,每日家跟个花蝴蝶似的进出教坊司、酒楼,我去救赵燕娇,救那些贫妇,却没救我自己的亲儿子!”
我瞪向李昭,越想心里越憋闷,抬手恨得狠狠地打了自己几耳光。
“你这是做什么。”
李昭一把抓住我的手。
这次,他终于抬头了,此时他也是泪流满面,薄唇微微颤动着,忽然,他用力扇了自己一耳光,声响太大,把我儿子吓得小身子立马咯噔了一下。
“对不住妍妍,都是朕的错。”
“你什么时候赐死她。”
我挥开他的手,用袖子抹掉泪,冷声道:“别用继续追查搪塞我,我就要个实话,你什么时候赐死她。”
李昭头又低下了,他眸中忽然浮起抹怜悯和痛苦:“朕真觉得这事不清不楚,还想再查查……再说钰儿那孩子……”
李昭双手用力地搓脸,没几下,俊脸绯红一片,再加上他身子晃动,如同喝醉了般,手伸过来,摸着儿子的鼻子嘴巴,哽咽着苦笑:“朕当时拷打毓秀宫的宫人太监,也曾把钰儿叫到跟前问过,后来朕将毓秀宫封死……钰儿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数,他数次求到朕跟前,求朕看在他母亲神志不清的份上,让朕饶恕曹氏……这孩子在勤政殿外跪了一晚上,求朕…”
李昭眼神凄迷,痛苦道:“他说,母妃若是死了,儿臣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皇后娘娘疼爱自己的儿女,父皇您疼爱小皇弟,那儿臣谁疼爱啊?父皇您从小没了娘,难道也想让儿子尝尽没娘的苦么?娘的过错,全让儿子承担……”
说到这儿,李昭手捂住眼,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这番话是谁教给李钰的,也许,是李钰的真心话。
瞧目前这局面,李昭很可能会因为李钰的哀求,而免了曹氏死罪,我就算再恨,奈何飞不进宫里,不能亲手了结掉那毒妇。
此时,儿子已经困得迷迷瞪瞪,靠在我身上快睡着了。
曹兰青不死,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我咬了下舌尖,用痛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我想起傍晚时胡马说的那番话,后宫四妃和我,都是李昭的女人,可宠可爱可弃可杀,但孩子是李昭的骨肉。
李昭如今算是放下身段,在百般哀求我了,他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若不是太医说漏嘴,怕是这事他自己做定,私下动刑处置曹氏,不会告诉我。
我若是一直逼迫他杀了曹氏,那就是逼迫他放弃李钰,离间他们父子关系。
眼瞧着他现在愧对我,我觉得,趁着这个机会,我得提出对我们母子有利的条件。
想到此,我低头连连亲吻睦儿的头,手摩挲着儿子软软的身子,哽咽着自言自语:“万一哪日你也成了没娘的孩子,谁疼爱你啊?”
烛光摇曳,我和李昭再次陷入沉默。
屋子实在太过安静,只能听见我的抽泣声,还有他时不时的叹气声。
最后,我含泪直面他,咬牙恨道:“行,我可以不要曹兰青的命。”
“妍妍……”
李昭怔住,似松了口气,忙道:“你放心,朕……”
“你让我说完。”
我打断他的话,垂眸,看向已经睡着的儿子:“我容她活,不是因为我度量大,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李钰。你是没娘的孩子,睦儿在宫里没娘,我自己也养大过一个没爹娘的丫头,我知道没有至亲父母的孩子有多可怜,不用你告诉我。”
李昭掉泪了,沉默不语。
我用手背抹去眼泪,定定地看向李昭,沉声道:“但是,我有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你说!”
李昭忙道。
“第一,儿子目前不能进宫了,得养在我跟前,我必须要看着他身子康复。”
“好。”
李昭答应的痛快,摩挲着儿子的胳膊:“朕这些日子也在想这事,不过,你得给朕一些时间安排。”
“第二。”
我拳头攥住:“你得继续追查下去,小梁子的死我也觉得不是意外,曹兰青这事未免也做得太滴水不漏了,不对劲儿。”
“这不用你说,朕也会查下去。”
李昭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食指轻点着大腿,剑眉蹙着盘算。
“第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左乳又隐隐作痛,瞪向李昭,恨道:“你得安排我入宫,我要亲手教训这毒妇,否则我死都闭不上眼。”
“好。”
李昭干脆利索地答应,扭头,冲纱窗外守着的胡马喝道:“胡马,立即进宫传旨,毓秀宫贤妃曹氏对朕心怀怨怼,妄图谋害五皇子李睦,褫夺封号,降为末等才人,永生囚禁毓秀宫,非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其德行不配教养皇子,李钰暂由何太妃和贵妃共同抚养。”
……
对于这个判决,我当然不满,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夜已深,我抱了儿子许久,后背和胳膊又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