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来神色茫然地怔了片刻, 才从梦里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看向身前的病床。
病床上的人安静躺着, 呼吸平稳, 每一项体征也都平稳。她颈间的淤痕逐渐浅淡,左手食指上固定着夹板,伤口结痂处隐隐露出浅粉色的新肉。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恢复, 只除了她已经昏迷一周还没有醒。
周觐川望着她的脸,许久,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
那天她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他没能守在外面等待,他也被众人强制按住里里外外做了全套的检查,除了因为冲击造成的肋间动脉破裂被紧急推进胸外科动了个手术之外,还意外收获了他这副年迈身躯经年累月留下来的十三种慢性职业病症。
陈艳芬拿着他的报告单眼前一阵晕眩,缓过来后狠踹了旁边的周建国一脚。周建国沉稳推了推老花镜,手里捏着另一叠病例,神情凝重:「你儿子没大碍,儿媳妇才严重。」
那颗子弹几乎是贴着时栎的心脏而过,送过来时她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休克,呼吸跟脉搏都十分微弱,能再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她在重症监护里待了六天,昨天晚上刚刚推出来,陈女士没敢告诉自己儿子,请了两个专业的护工轮班照看。第二天她挎着汤煲来到病房时,护士说病人一早起来听到消息就过去了,刚好赶上那边的护工交接,他当场辞退了那个白班。
陈艳芬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的儿子她最知道,也懒得费口舌劝,撂下汤煲坐在一旁无声压迫他趁热喝完之后,她默默把餐具都收好,重新挎上准备离开之际,桌子旁安静坐着的人突然开口叫她:“妈——”
她抬眼。
他看着病床的方向,神色是那种从他工作以后就已经很少会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无力:“如果她真的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陈女士沉默片刻,回道:“你要是能走出来就去过自己的生活,走不出来就只能等,一直等。”
他低声自语:“我可能走不出来。”
陈艳芬叹口气,自嘲:“那我也只能认命了,以后不再唠叨念你,把你结婚的钱都拿去跟你爸旅游。”
见面前的人半天不再说话,她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行了,别这么丧气,医生都没给她判死刑,你提前设想这些有什么用?你在这儿陪着她吧,我回去了,下午换你爸来。”
周觐川又回到病床前坐着,直到中午被医生揪回去检查。他配合着抽了几管血出去,结束后回来时在走廊迎面碰上了袁医生。
对方见他这副憔悴脸色似乎是有点讶异,他顾不上这些,把人叫到一边,开门见山地问:“你跟我说句实话,她醒过来的几率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