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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月迷城 祁沇 1124 字 2022-10-06

封老看着眼前的人,恍然回想起刚接他回封家那年,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谨慎又敏感,恭敬却固执——跟他父亲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那时候并不喜欢这孩子的性格,就像三十年前他也同样不理解他那位哥哥的性格一样。

他那个哥哥大他五岁,原本应该承担起家族事业,但他一心追寻艺术,对家业兴趣全无,很早就被当时的封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排出继承人的体系之外。他当然也不在意这些,原本父慈子孝的局面还能勉强继续维持,矛盾爆发在封老爷子安排的那场联姻上,他竟然当众忤逆说要跟自己那个一起拉琴的女同学结婚,父子俩大吵一架,从此他再没有迈进过家门。

感情用事,完全不是封家人的做派。

后来的故事都是听说。听说他们两个人去了另外的城市,结婚了,又生子了,又过几年,两个人同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只有那孩子捡回一条命。

那时候他有一瞬于心不忍,去请求封老爷子的意见,孩子毕竟是封家的,是否要接回来?

封老爷子当时病情已入膏肓,人在静待死亡来临之际,丧子之痛都分外麻木。

这一耽误,再回来就是十几年以后了。

那是个雨天,傍晚,青春期的少年个头已经很高,司机为他撑起把黑色的伞,他安静站在雨里,身上的白色衬衫洗得边角发硬,单薄的肩上背着一把小提琴,气质干净温润,礼貌而拘谨地叫了一声:「叔叔」。

毕竟不是亲生的父子,隔着一层的血缘便是隔了万里千里。他沉默拍拍少年的肩,只觉得那把琴特别刺眼。

父亲曾在盛怒之下摔断过哥哥的一把小提琴,他见过,自然就不会再跟下一辈重蹈覆辙。

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家族接班人要学习的有很多,一张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他先过目,又加上一门小提琴的课程,请音乐学院的教授来家里亲自教导。

他所有的苦心安排少年全部无异议地接受,这让他稍感欣慰,但仍旧不够放心。亲生父子尚且可以断绝关系多年不来往,何况都不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

他有意培养严昭承担起部分事宜。一来这孩子更年长几岁,也跟在他身边更久,衷心毋需疑问。二则未来的事情充满变数,纵使是亲侄子,纵使是封家现在唯一可选择的继承人,他也不得不防。

一切的根源可能就是从这时埋下的。

开始时他们都还是孩子,羽翼单薄,便相安无事。随着封氏的事业扩张,他也年岁渐高,权力逐渐下放到他们各自手里后,端倪渐现。

前几年有他坐镇,两个人还只是暗中较劲。这两年他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有意退居幕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他明里暗里提点过严昭几次,对方对他态度虽恭顺,行事却张扬依旧。另一个表面上向来波澜不惊谦和有礼,心思也隐藏得深,连他也不敢说能完全猜出,但却隐隐有预感,这场较量,恐怕胜负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