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头戏从时栎的角色被拖到甲板上开始。
几天滴水未进不见天日的人,生理虚弱,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一受到光线的刺激本能地缩起身体。时栎在颠簸的船板上踉跄着被拖着往前走,中间还瘫软地摔倒了两次,看着跟剧中的角色十分贴切。
紧接着饰演反派的演员猛地把她推到甲板边缘,她嘴上贴了胶布,两只手反绑着,「咚」地一声跪在甲板上,堪称惊险地沿着往下滑了半米,险些一头栽下海里。对方粗暴地按着她的肩,她半个身子被强迫着悬出栏杆,披头散发垂头对着海面,人被咸湿的海风呛得不停干咳。
水面湛蓝,波纹一圈连着一圈,时栎看得头晕目眩,全身的血都像是控到了头上,生疼发热。耳边风声呼啸,身后甲板上是激烈的打斗和呼喊,她瑟缩着肩膀跪着,脑袋里一片空白,呼吸逐渐困难,胃液不停翻涌,肋骨在栏杆上撞得生疼。
等待因为未知而无限延长。时栎紧紧闭着眼睛,额头上渗出冷汗,身体紧绷得仿佛等待行刑。终于,在耳边一切声量达到最大时,背后的力道也骤然加大,她后背一痛,整个人扑向大海。
十一月的海水冰凉浸骨,阳光被封印在海平面外。海天之间的界限清晰而分明,冷暖,黑白,安静和喧嚣,深暗与光鲜。
时栎缓缓下坠,恍惚看着那光亮离自己越来越远,记忆仿佛忽然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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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点整。
周觐川开门进屋,毛孩子早就听到动静,紧扒着门热情地往他腿上扑。
打出生就养在身边的五岁博美,叫「砂糖」,父母都是带证的高级纯种血统,原本也是只基因优良的端庄淑女犬,但最近似乎是被他独自拘在家里久了,性情大变,一见到他就一刻不停地卖萌撒娇,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他摸摸它的头,给它开了个罐头,蹲在一旁看着它吃完才站起来,打开电视,拿上阳台的浴巾进了浴室。
十几分钟后他穿着背心运动裤出来,砂糖立刻凑上来围在他脚边摇尾巴。他仰脸擦着头发,下颌微抬,左边手臂外侧上的一条长型伤疤瞩目,宽厚挺拔的肩线难得有一瞬放松。
电视里的综艺吵吵嚷嚷,他俯身一手抱起狗,坐到沙发上。
砂糖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打盹儿。电视上的节目结束后接着播出了下周接档综艺的预告片,开场镜头就是赞助商的广告拍摄现场,画面从模糊的远景拉近,logo墙前的红色身影逐渐清晰,西装、卷发、浓妆、红唇,纤长的手指上勾着一副墨镜,柔光灯后的摄影师躬身端着单反,她的脸在不断闪烁的光线下冷艳得不可方物。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看到这张脸。
镜头前漂亮高冷的人,一坐下来讲话时尾音里又带上了懒散,声音低沉和缓,从容笑意里的疏离和分界恰到好处,让人仰视着,向往着,又自觉地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