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林安尼刚进来的时候,心里觉得这小店面完全有媲美城里那些理发店的派头。这店虽开在村里最繁华的地带,就在村里唯一一家小卖铺的斜对面,菜市场的隔壁,公园的正前方。所有早起买菜、晚饭后遛弯以及热衷广场舞和太极拳的大爷大妈们,一抬头就能看到这亮堂堂的理发店。

店面也没像有些连锁托尼店一般搞得灯红酒绿,店内风格偏向简约,色系只有黑白灰,高级的冷灰色运用得尤为普遍,应该是苟游自己设计的。

室内角落里零星地摆放着几株绿色植被,令人疲乏之际耳目一新,店内音响播放的也不是“杀马特爱上洗剪吹”,而是一曲曲的民谣以及小情歌。

这些歌安尼都未曾听过,但旋律清新自然,朗朗上口,他清楚苟游为了这店是真的下了功夫的,就是不知顾客能否察觉到店主十分之一的心血。

小弟拆完卷棒,准备替林安尼吹头之际,被苟游赶着下班了。

苟游重新掌握了对林安尼头发的控制权,他右手举着吹风机,左手卷弄了一下好友刚做完的头发,动作还挺有模有样,还莫名其妙地夹杂着一丝丝温柔、

这人估计是真学过。

小弟乐不思蜀,花了两秒收拾好背包,他麻溜地离开这福禄寿三位爷的视线范围。苟扒皮老板却出尔反尔地叫住了他。

“等等。”苟游皱了下眉,“去对面买几瓶啤酒来。”

顿了顿,他又强调说:“要冰的,顺道看看有没有鸭脖鸡腿啥的,有什么带什么来。”

小弟欲哭无泪,望了眼黑乎乎的对面的小便利店,说道:“人家可能都睡了。”

苟游并未被劝说,固执地丢给小弟一张毛爷爷:“白天看店的老头睡了,他孙子肯定没。那小孩精着呢,躲在门板后玩游戏机,你动静小点,免得惊动老头。然后多给人家点钱,大半夜的不容易,别抹零。”

“那……剩下的?”

苟游语气平淡:“剩下的给你了。就当加班费。”

小弟顿时喜笑颜开,拿着鸡毛当令箭去了。

林安尼直觉苟游赚了些钱,以前的他不会那么大手大脚。

胡朋是个藏不住话的,他笑嘻嘻地怼到店老板眼前,说道:“大老板,生意不错嘛。”

苟游皱着眉躲远了一些,也不瞒着:“地段好,还行。”

“装修花了不少钱吧。”林安尼随口一说。

苟游帮林安尼吹头的动作一滞,“借我钱的是我亲戚,不急着还就是了。”

林安尼稍稍放下了心。

苟游忽而笑了笑,有点窘迫:“就是来的都是大爷大妈,我这一腔才华无处发挥啊。”

林安尼瞥他:“所以拿我当小白鼠了?”

苟游不服气,放下吹风机,强硬地扭过林安尼的脸蛋,正对着镜子,让他直视自己的美貌。

苟游一脸正色:“你看看现在,这火红的颜色,这漂亮的卷毛,再看看你这小脸白的,像不像修习火系法术的贵族小王子。”

饶是见多识广的胡朋听到这一通彩虹屁也是瞠目结舌。

林安尼连发火的力气也没了。

这发型完全是苟托尼设计的。作为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基佬,林安尼一直对自己的外貌不甚重视。本来也是,一个穷逼,还是个未成年穷逼,没有彻底解决温饱问题,何谈追求精神世界。这是他今日的大彻大悟。

所以苟游难得求他点儿事,说要给他设计个造型时,他也不怎么在乎地答应了。结果这一折腾,特别是那根红卷毛泄露天机后,他就不怎么敢照镜子了。

可真这么看了……仿佛也没那么糟糕。

林安尼皮肤很白,他性子挺野,前几个月成天在外浪,却怎么也晒不黑,扔在男人堆里挑眼得很。况且这白不是病秧子毫无血色的青白色,也不是牛奶或者白纸似的纯白,更像是玉石般透气的暖白色,在紫外线下能反射出亮光似的。

他年纪不大,满脸的胶原蛋白,生得秀气没有攻击性,除了偶尔露出凶狠的虎牙外,根本让人联想不到这是三姑六婆谈论的社会混子安哥。

红色是很难驾驭的火热颜色,普通人顶着一头红毛大多惨不忍睹,然而林安尼顶着却一点不违和,反而衬得他眉眼更加惹人喜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