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反驳,不像刚才那样为他和他的绑匪做辩护。斯德哥尔摩患者自己都拿不出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他心慌意乱,下一秒一定就想逃跑。但他是瞎子,哪里都跑不了,最后就生生僵在原地,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伊瑟尔看着看着,忽然索然无味,欺负这样一个如羔羊般不堪一击的人并没有什么意思,反而是他失去风度。伊瑟尔再看了青年两眼,他头痛着,昏昏沉,看蔺怀生也看出好几个样子,每一个都很生动,加在一起都变诡谲。伊瑟尔这下彻底扭过头去,不再与蔺怀生对峙。
蔺怀生失魂落魄的样子落在c的眼睛里。事实上三个人针锋对峙的对话都被都被隐秘角落的摄像头全程捕捉。c看着蔺怀生走入羊圈后,就一刻不停地回到监控室,坐下来,调试设备,眼睛看着耳朵听着。他都没发现他自己这副样子,郑重地像要赴什么约。
他的同伙听了几耳朵,偏偏还特别喜欢发表评论。
“吵的什么东西。吃饭?看来还没被教训够。”汉子抽了口烟,“c,我再把他们拉出来收拾一顿?”
昨天虐打伊瑟尔的视频已经上传网络。要让联邦妥协,他们原本就打算做得狠绝,比如虐杀一个人质。但c临时更改了计划,这一次的视频尽管依旧在网络上引发强烈的愤慨与恐慌,但他们对于联邦的紧逼与试探,却像石子落海,暂且没有得到联邦任何的反应。这难免让这些罪犯烦躁。他们普遍都不是忍耐的性格,甚至那些激烈情绪都需要当场得到纾解。
c瞥了眼身边人,目光冷淡,在昏暗封闭的室内,只有天花板上光裸的白炽灯泡发出的光和荧幕光,男人的脸半隐半现,而黑暗中那半张深邃的脸,还布着一条长长的凸起的疤痕。
大汉原本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情绪,但c却让他忽然觉得发憷。
大汉坐直身体:“centipede,你怎么了。”
他们这种穷凶极恶的人似乎反而被主偏爱,对危险有着最敏锐的直觉,大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潜意识想说的台词是:你想对我做什么。
c定定地看着同伙。
极为短暂也极为安静的几秒钟,气氛却转变向僵硬。
“把烟灭了。”
最终,c冷酷地命令道。
又隔了几秒,大汉不敌c的气势,讪讪地灭了烟,烟头在陈旧桌面上烫出一个漆黑的印。c重新回过头,专注地看着监视器。再一会,他的同伴也从这间屋子里离开了。
c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陡然对烟味感到无比厌烦。好像这些是庸人的行径,而他现在要和庸俗做了断。在哪一个瞬间,他厌恶原本的同伴,厌恶粗鄙厌恶试探,厌恶尔虞我诈,他变得更愤世嫉俗,对什么都不喜欢,唯一的正向情感,只源自于被他关在盒子里的那只羔羊。
监控收声后的声音并不是那么清晰,c聚精会神地听。那些庸人质疑他的别有用心,嘲笑羔羊的愚蠢,说他们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他或羔羊!但为什么他没有给蔺怀生东西吃?他看着青年慢慢烧退,也看着他身体里还有一个器官在受难,为什么。他的无意,还是他的故意。c以为要承认他的疏忽,可在被伊瑟尔点明后,他觉得自己就是有意。这是他的人质他的囚犯他的羔羊,眼睛嘴巴意志都要受控于他,他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拥有,拥有要历经驯服,而食物就是他驯服羔羊的手段之一。
食物,所有人都需要的食物,把羔羊推向被排挤的边缘,把羔羊推向他。
届时,羔羊会比需要食物更需要他吗?
幽暗的荧幕光照在centipede的脸上,他眼睛下方至耳后的那条疤,仿佛也在欲望的畅想中活了过来。
……
蔺怀生又再次被c单独带出来。在中午该吃饭的时候。
“c先生,您要带我去哪里?”
蔺怀生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走得很慢。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也慢放脚步,他拉着羔羊手腕上的绳子、那在重新绑上去后被他稍微放松了些的绳子,牵引着蔺怀生,闲庭信步,于是这个罪恶牢笼就变成充满温馨的,没有风没有光的幽暗庭院。
c感受得到这一次羔羊对他的疏远,牢房里另外两个人质对他不友好的态度和话语必然影响了蔺怀生。c扯了扯唇,神情喜怒莫测。
“你会知道的。”
男人察觉到了自己对蔺怀生微妙的生气,尽管这是驯服的过程,但牧羊人在驯服羔羊的时候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c想要完全拿捏住蔺怀生,给他套上刻有自己名字的项圈,就先要在这个交易的天平上放什么东西对赌。他的情绪,他的不受控的心。c一方面排斥,一方面又有种被麻痹的快乐。快乐的源泉是他牵着的这个孩子,于是c又极快地消解了对蔺怀生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