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力上,嘉禾能掌控的士卒始终比不得诸如功勋旧贵。这些人之所以始终按兵不动,乖乖俯首称臣,主要还是因为嘉禾占据大义与名分——正是她最厌恶的儒生和礼教维持住了她的皇座。因为江山是她父亲打下的,二十多年前这个天下就姓周了,所以哪怕李世安有雄兵百万,也不敢轻举妄动,若妄动,便是颠覆君臣纲纪,注定为天下人所不齿。夏朝开国二十余年,民心仍在周氏。李世安南下,九州四海都会有人勤王。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另一个时空之中,李世安直到嘉禾被废才敢以拥立嘉禾、调停皇室纷争的名义南下,听说嘉禾自杀便撤兵回到了山海关,之后又隐忍了十多年,直到自己身死,才由他的外孙篡夺了周家江山——而且篡位时最初打出的旗号还是为“端和帝复仇”。
名分这东西,有时候真不是一般的重要。
而现在嘉禾开始着手清理文人士大夫,难保李世安不会觉得这是个可趁之机。想要安抚住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利用婚姻与李世安结为秦晋之好。
过去嘉禾想的不过是利用成婚的借口将这些勋贵子弟骗至京师来做人质,现在看来,她是不得不将人质捧到她丈夫的位子上来。
当然,她也可以不选李骏,郑牧之子郑椟也有资格成为皇夫。她只要嫁给郑椟,然后向郑牧许诺成婚之后分权给自己的丈夫,驻扎辽东的郑牧便会为她钳制住东边山海关的李世安。
但无论怎么选,能够与她成婚的那个人,都不可能是苏徽。
“苏先生又离开了,对么?”杜银钗在问起这句话的时候,免不了叹息。
她也是从嘉禾这个年纪过来的,在她年少的时候,也曾有过真心爱慕的人。
“是。”嘉禾平静的说出了这个字,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多少悲伤——也许是因为她早就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苏徽毕竟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每一次的相遇就如同一场美好的幻梦、如同春天时看见百花盛放。美梦醒后也就消散了,春过之后鲜花也就凋零了,挽回不了的。更何况,对她来说,苏徽更像是月亮,她受其指引,爱其华光,却从未想过能够摘下月亮。
就让他回去吧,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很美好,他该平安喜乐的度过这一生,而不是在荒蛮的夏朝几次三番因为她的缘故险些送命。
李骏和她不过几面之缘,她去见过那个年轻人,他对她并不满意,却又实在是很想要她手中的权力。
嘉禾看穿了他的不情愿和贪婪,却没有点破。而心中始终嫌恶“赘婿”身份,又终究还是被至高权力所诱惑的年轻人在自然是恭敬的接受了婚约。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筹备着,婚期如无意外应是年末。
至于真的到了那一天会发生什么,嘉禾也不清楚。
她接到了边疆官僚递上来的消息,说李世安带着一支军队已经动身南下了。名义上是来参加儿子的大婚,恭祝新人。但哪位来参加儿子婚礼的父亲,会在身后带着千军万马?
“传荣靖长公主。”她深吸了口气平复心绪,对侍从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