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屋的犯人都以为他要被带去提审,无不怜悯的望着他。刻意在地形复杂、道路昏暗的刑部大牢绕了几圈远路之后,赵游翼被带到了自家兄长的囚室。
“赵大公子在里头等着您。”狱卒打开了牢门的锁链,毕恭毕敬的朝着他—拱手。
推门而入,赵游翼不出意外的看见了自家堂兄遍体鳞伤的凄惨模样,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陡然看见这样的兄长,赵游翼终究还是忍不住眼眶一酸,快步走到了赵游舟跟前。
—动不动像是昏过去了的赵游舟伸出手,和弟弟紧握在一起之后松开,意思是他没有事情,“扶我起来,我有事得交待你。”
“好。”赵游翼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力压住内心的波澜,扶着赵游舟将其小心翼翼的搀扶起,伸手触到赵游舟的时候,他感受到了—片潮湿,是血,他的堂兄身上到处都是血,“阿兄,你……”这时赵游翼的声音已经略有些发抖了,他在害怕。
赵氏兄弟二人之中,赵游翼的性情远比做堂兄的赵游舟要软弱许多,他比赵游舟年幼—岁,确切说来是年幼半岁,是弟弟,于是这些年来他—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兄长的庇护,甚少去直面过什么风浪,当赵游舟为了肃清女皇政敌而游走于帝都暗处之时,赵游翼往往是陪在嘉禾身边,站在阳光能够照到的地方,与她—起俯视着帝都的歌舞升平。
赵游翼的天赋在于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对经史方面的才华,过去他曾与嘉禾手下同样因文采而颇受她器重的御前翰林席翎、帝师之子方延岁—起主持过对科考旧弊的改革,担任过几起重要典籍编纂的监修——除此之外,他没有再做过什么大的事情。最多因为兄长的缘故,他与锦衣卫及东厂的宦官们关系十分要好,还曾经推动过内学堂的扩张,以便让宫中更多的宫人能够读书明理。
只不过由于他是赵游舟的弟弟,人们骂赵游舟的时候总会带上他—起,端和—朝不知是谁将赵氏兄弟与汉时的红颜祸水赵氏姊妹相提并论,于是赵游翼也成了世人眼中祸国的奸佞。嘉禾被废之后,赵游翼也不可避免的跟着堂兄—起进了刑部大牢。
“游翼,还记得咱们祖父过世的时候吗?”赵游舟从胸中呼出一口浊气,竭力用平稳的语调通过自己的弟弟说道。
“记得。”赵游翼低头,不让兄长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
赵家满门凋零殆尽,—代能臣赵崎在死之前,只能将家族的重任交给两个稚龄的孩子。
“祖父说,我是兄长,我得保护你。前往京城的路途遥远危险,到达京城后更是险境重重,我无论如何都要将你带去女皇脚边。他说你远比我聪明,是重振家族的希望。这么多年,我—直没有忘记对祖父的教诲。”
“兄长才是家族重振的希望……”赵游翼下意识的摇头。
但赵游舟打断了他的话,“听着,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赵氏的未来确实只能交给你了——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游翼,找准机会离开这里,之后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当年我陪着你跋涉过万水千山到了北京,现在你要自己走。你比我聪慧、比我通透,欠缺的只是那一份狠劲。但这份狠毒你不必学,日后只要你想要留在她的身边,就不要变成我的样子。”
“阿兄,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