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逸眉尾一飞,淡然自若道:“顾家大小姐死了,死人嘴里说不出话,活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未必是死人交代的。即便是,将死之人口中也可能是胡话。这些话是从前父皇教给儿臣的,当日长君(西绝王)临死前与我说,我一直是父皇用来制衡西绝的棋子,我质问您,您说我不是。您让我信您,不要去信外人的话。”

“当日您不让儿臣信自己夫君的话,如今一个外臣的挑拨言语父皇却信了?”

穆婉逸收声,上前两步眉目清明望着怒不可遏的昭帝,仍是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父皇,您是病糊涂了。”

“朕一点也不糊涂。”皇帝怅然摇头,用灰败到极致的眸色睇着穆婉逸,“朕时日无多,很快会与阿离相见。朕曾握着她冰凉的手对她许诺,朕会将太子位传给老三,会厚待你,让她放心。可今日,朕要食言。阿离若怪朕,只等朕九泉之下追上她,再向她赔罪。”

皇帝从桌案上拿起一卷圣旨,横向拉开,将圣旨内容对着穆婉逸,“明日,废黜太子的消息便会传遍大昭,老四会成为大昭的储君。至于老三,监守自盗贪赃枉法左右朝廷用人,朕会割去他的黄带子,削除宗籍,将他贬为庶人。”

皇帝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面色也愈发憋红,“大理寺与督察院会彻查你伙同老三所行苟且之事,一旦作证落实,法不容情,朕绝不姑息!”

第79章 弑父杀君(二)

穆婉逸的眼神愈发晦暗,她盯着皇帝,细听他起伏错乱的呼吸节奏。

终于,父女二人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早便在穆婉逸的意料之中,她十分了解她的父皇,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迎着皇帝的气头,穆婉逸扬声道:“前朝多有弹劾三弟文书,昭都百姓多有亲见三弟恶行,是父皇一再包庇,对那些污糟事视若无睹,才滋得他愈发放肆。如今父皇要大查大办,也正好要天下万民都好好瞧瞧咱们皇家的笑话。儿臣觉着,甚好。”

若非将脸面看得极重,又守着与故皇后的生死之约,皇帝一早便会废黜掉穆修齐太子的位置。

穆婉逸此时提及种种,正也是皇帝心头的隐忧。

到时千夫所指,明面上无人敢言,背地里还不知要怎么戳他这个皇帝的脊梁骨。

养不教父之过,穆婉逸与穆修齐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罪行罄竹难书,这些拿了实证当真定罪,恐怕凡此种种足够养活昭都百八十个说书摊的营生。

脸面是重要,可怎能重过大昭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