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却话锋一转,突然问周行伦,“去世的袁氏夫妻育有一女,村里有户人家想为那姑娘和她孙子配阴婚,你可知情?”
配阴婚三个字,是岐州所有官员重点关注的字眼。谁不知道,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在还是怡阳府知府之时,就破了一桩配阴婚的大案,为此还弄了个戏班子,到处下乡表演,为愚民们普法,告诉他们配阴婚是不对的,要受罚。
现在一听虞衡提起配阴婚,周行伦当即绷紧了皮,赶紧解释道:“回国公爷话,钱家人愚昧无知,听闻袁氏夫妻的女儿有福气,这才动了配阴婚的心思。后来,国公爷让戏班子下乡给他们唱戏,他们也明白了配阴婚不可取,知道了自己先前的错误,再也没提过这一茬了。国公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高山村问问,那袁氏夫妻的女儿,可还是没出过嫁的!”
虞衡扯了扯嘴角,“你对这钱家了解倒是非常清楚。”
周行伦面皮一僵,干笑几声,不敢再多言。
方氏听出来了几分不妥,偏头看了面色忐忑的袁腊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虞衡又问周行伦,“既然高山村有野猪伤人,你这个县令,就没派人去剿灭野猪?”
周行伦脸色讪讪,“这……野猪早就进了山,即便下官有心剿灭它们,也没办法啊。一个弄不好,派去的衙役们,都要把性命丢在那里。”
虞衡不置可否,冷不丁问了周行伦,“钱家的靠山是谁?你拿了他们多少好处?”
周行伦震惊地抬头看着虞衡,正要开口喊冤,虞衡便先一步开口堵住了他的喊冤之语,“你对袁氏夫妻遇害之事如此了解,又清楚钱家后袁家的恩怨,仵作验尸都办了,你也结了案,只要把案子上报,又用不着你亲自走一趟,这有什么好拖的?除非……你心里有鬼!”
结案结得那么痛快,上报却那么不积极,虞衡猜测,恐怕还是因为袁腊月离家出走之故。这是最大的变数,周行伦心有顾忌,不敢上报,想把袁腊月找回来后,等她嫁进了钱家,这才上报给方知府,将案子彻底结了。不然的话,要是府城那边的仵作和审核人员过来查验事情的真相,一问,袁腊月竟然不知所踪,难免又会牵扯出一些是非来。
虞衡猜得还真没错,周行伦顾忌的确实就是袁腊月。
见虞衡根本不吃软弱求饶的那一套,周行伦也只能争取坦白从宽了,一听虞衡要查账,周行伦什么隐瞒的心思都没了,赶紧想办法保住自己才是王道,将队友卖了个一干二净,“国公爷,袁氏夫妻的钱,确实是野猪所为。事关人命,纵然下官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上头弄虚作假啊!就是那钱家,不知为何攀上了王家。”
说到王家时,周行伦又抬头瞅了一眼虞衡身后的方氏,压低了脑袋,小声解释道:“县里那王家,和方娘子的前夫家是同族,都是有名的富户,又有州城的王家做靠山,财大气粗,下官……下官一时猪油蒙了心,收了他们一点银子,就默许了他们逼婚之事。”
方氏讶然地睁大了眼,万万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王家的事,莫名又恶心了一把,看向周行伦的目光也格外不善,冷冷道:“得了吧,逼婚不逼婚,也不是你能说的算的。依我看,你收的那好处,更像是封口费吧?袁氏夫妻,当真是被野猪害死的吗?”
方氏从来不觉得王家人是什么讲道理的遵纪守法之辈,以他们霸道的行事作风,即便这几年缩着脖子做人,收敛了不少,但也不至于为了农家逼婚的事儿给县令封口费,以他们的自视甚高来看,最喜欢的就是像处理袁腊月婚事这样的手段,让袁腊月的叔父出面做恶人,一应行为都在法理之内,披的那张人皮还挺像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