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的包子铺已经走上了正轨,她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手脚麻利,因为先前在王家长年累月干活,手劲儿也大,揉的面很是劲道,加上她做买卖实诚,做的包子皮薄馅大,又有州城衙役时不时过来照顾生意,很快生意就好了起来,不但能养活自己,甚至还能给自己卖个小丫鬟照顾自己的起居。
不过方氏过惯了苦日子,也不想让人伺候自己,再苦再累的活都乐意自己干,身体虽辛苦,心里却觉得幸福无比。
以往过得苦,日子没盼头,只是憋着一口气想看老虔婆闭眼。现在同样累,但那是为了自己,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别人来买包子馒头,都会问一句,“你就是那个守寡五十米还和夫家和离了的大娘?”
这样的人生,对方氏来说,才是充实的,有意义的人生。
就像她先前对虞衡所说的,她想要做个人,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虞衡这回来时,方氏已经收了摊,正在家里侍弄一些花花草草,满院子的花开得十分热闹,方氏拿着水壶慢悠悠给花浇水,神情宁静祥和,听见敲门声,拿着水壶就出来了,还以为是隔壁邻居过来串门。
结果开门一看,嚯,好几个穿着好布料的精壮汉子,再往后一看,正对上虞衡含笑的眼神。
方氏对虞衡的印象其实非常好,她看人的眼光不错,不然也不能在王家熬那么多年。但虞衡是第一个让她觉得困惑的人,这位年轻的国公爷身上似乎天生就带了几分悲悯情怀,仿若全天下男人的良心都长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似的,对女子抱有深切的同情,别人骂她心狠不安分,一把年纪了还要折腾,死后就是当孤魂野鬼的命。而这位国公爷却对她说,她是一个令人敬佩的长者。
方氏有时候都困惑,这截然不同的评价,大概就是这位国公爷曾经说过的,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吧。
对于虞衡这样真心敬重她的客人,方氏是绝对欢迎的。将手里的水壶往背后一放,方氏便若无其事地招呼虞衡进门,“国公爷可是贵客,赶紧进来喝杯粗茶。”
虞衡含笑跟着方氏进了门,到客厅后,虞衡制止了方氏忙里忙外准备给他抓果盘吃食的动作,目光灼灼地看着方氏,沉声问他,“方大娘,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想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人。”
“没错。”方氏眉目舒展,神情祥和,脸上满是愉悦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透着一丝轻快,“我现在很好,自食其力,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客人和邻居们都是好心肠的人,怜惜我这个老婆子生活不易,对我多有照拂。我现在这日子,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啦!”
虞衡认真地看着方氏,忽而问道:“黎阳府最近在查一桩大案,您可曾听闻?”
“州城里都传遍了,我哪能不知道?前段时间来我摊上来买包子的客人,碰了面都要聊上几句那案子。这都是什么人干的,这么丧尽天良的缺德事他们都能干的出?”方氏说到这里,还很气愤。她日后也是要随便葬在一个地方的,要是碰上张大柱那样的混账东西,那真是死都不敢死。
为此,方氏都更加坚定自己火葬的想法了,好歹那还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不用担心突然被人刨了出来配给另一个死鬼。
这可真是让人死都死得不安生。